子孫和睦,我本該高興的,但我還是很難過。
我收到了蒙家報喪的書信。
懷嬌走了,小蒙將軍陪了她十二年,便撂下他們母子戰死沙場,她咬牙將孩子教養長大,承襲蒙家衣缽,靠著獨子的戰功,封誥命,成為首陽城裏赫赫有名的蒙老夫人。
明明幾日前,她還進宮來看我,白發蒼蒼,拄著拐杖和我攜手在禦花園裏溜達,嚇得皇後親自趕來勸我們進屋歇著。
我們不聽,說說笑笑,一如幾十年前,自長信宮請安出來後,並肩鬥嘴,還和皇後吐槽當年老太後如何如何可惡,怎麽欺壓我們,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說的天花亂墜,最後自己卻笑了。
真是兩個碎嘴子的老太太,怎麽這麽能編排人呢。
我還記得她一開始那股清高嬌蠻勁,她也記得我矯揉造作故意端出的妖妃樣兒。
我們都看對方不順眼,卻不想都在偽裝。
我都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連裝都懶得繼續裝,一個個暴露本性,恢複了自己最初的小女兒模樣。
她說她感謝先帝,海量容人,沒逼著她們做了那戴著麵具的粉紅骷髏。
那日,我送到她宮門口,與她拉著手,笑看著對方,卻不知該說什麽。
我猜她時日大概不長了,小蒙將軍離開後,她的心都死了,強撐了幾十年,已經撐不住了。
可她最後喊了我的名字,她叫我薑容鶴。
先帝走了十五年,我第一次聽見我自己的名字,不是太後,不是皇祖母,也不是曾祖母。
我讓皇後幫我把名字刻在玉牌上,刻著名字的玉牌我有很多,瑩瑩,秦染,戚氏……
她們都先我一步離開了。
當年傅炎從邊關帶回了瑩瑩,三媒六聘,風光大娶,兩人生兒育女,人人都道院正夫人擅長婦人內症,受她恩惠的人極多,稷寧的媳婦兒難產,便是她幫的忙,五年前,她在江南安然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