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粥用小火煨了多時, 緩慢猶豫的吐出一個白潤的泡,錢阿姥攪了攪,撇出最頂上那一層濃密粘稠的米油,又吩咐阿囡, 道:“先把蜆子燙了, 燙一會就成了, 小心, 手別燙了。”
阿囡一臉認真的點點頭, 小心翼翼的把河蜆沒進濃白的米粥裏,她頭一回弄, 心裏沒底,時不時就夾出來看看,等河蜆張開外殼露出白嫩的肉, 再碼到一旁的瓷碟裏。
錢阿姥端著米油去敲岑開致的門, 隻是手還沒落下去, 門就開了。
岑開致看起來已無大礙,隻是神色略有幾分憔悴, 見到錢阿姥手中的米油, 她一笑, 端起來便飲盡了。
“你別以為喝了這個就夠了, 我讓阿囡給你燙河鮮呢, 去吃,快去吃。”
“阿囡給我燙?”岑開致從不讓她碰燙熱的東西,今日是錢阿姥有心要磨一磨她的毛躁性子。
“是啊,所以你快些去看著她。”錢阿姥沒上過學, 連正經名字都沒一個, 卻是很曉得‘因材施教’的道理, 手下幾個孩子輪番拿捏有餘。
蜆的鮮直衝腦門,隻要時節對,夠新鮮,江河湖海的鮮味魚獲都不需要什麽繁複的調味,瑞安府的青蟹蒸就夠了,明州焗蝦蛄連鹽都不放,臨安的小河蝦白灼後連個醋汁都不用,空口吃滿是鮮甜。
開食肆後,岑開致少有這樣隻要張張嘴,就有人一樣樣喂進她嘴裏的享受。
阿囡喂得有些手酸,岑開致就把她攬到懷裏,剝蝦給她吃。
“致姨,心口還悶嗎?”阿囡問。
“好些了。”
兩位大夫說曲氏算得上高壽了,尋常人家這個年歲,便是無災無病,也有一覺睡過去的,還勸岑開致想開些。
話雖這麽說,可岑開致就是覺得還有哪裏不對勁。
她無聲的歎了口氣,道:“你還知道心口悶呐?”
“我想阿爹阿娘的時候心口就悶悶的。”軟糯的童聲似在說一句尋常閑話,卻叫人無比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