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月蘭這一跪, 跪出了滿室的靜寂。
她今年快六十歲,眼角俱是細紋,鬢邊都是白發, 是宴席時已經可以坐在主位跟小輩共享天倫之樂的年紀。
而此時此刻, 她跪在年僅二十的溫盛然麵前,像是丟掉了所有作為長輩的尊嚴。
“小然……”她泣不成聲, “對不起。”
溫盛然沉默地看著她, 沒有說話。
門沒有緊閉。
正是飯點,虛掩的門外, 走廊上傳來了不少來往走動的聲音。
片刻後,溫盛然開了口, 聲音平靜:“姨媽,你先起來。”
女人被淚打濕的眼睫顫了顫。
她抬起眼,沒有動, 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然……”
溫盛然歎了口氣。
他把一旁平時用來放藥品的折疊凳拿過來,坐在了女人的邊上。
長輩跪著不肯站。
他總不好真的站著受。
當然。
溫盛然也不想跟著霍月蘭對著跪。
折疊凳很矮,他坐在上麵,也就比地麵高了那麽一點。
霍月蘭怔了怔。
但是溫盛然接下來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溫盛然托著下巴,跟她視線平齊,聲音很溫和,問她:“姨媽, 您覺得對不起我,是麽?”
霍月蘭閉了閉眼,點了點頭。
“當年……”她顫著唇, “當年是我鬼迷心竅。”
她深吸了一口氣, “月靜懷孕之後, 就被趕出了那家人家,他們家不缺孩子,也不在乎。她……她隻收到了一筆打胎費。”
溫盛然頓了頓,沒有打斷她,等著她說下去。
有了開頭。
接下來的敘述就很順利。
霍月蘭顛三倒四,終於把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說了出來。
“但是月靜……”她滿臉痛苦,“她不願意打胎。”
那是她的血脈孕育的骨肉。
她隻是恨。
三天兩頭去男主人家尋死覓活,被安保丟出來之後,霍月靜抓著霍月蘭的手,狀若瘋癲,她說“姐姐我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