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裏啜聲不絕, 伴隨郎君的低聲撫慰。
江晚寧雙目似水做成,又似泄水閘門,一下子淅淅瀝瀝、來勢洶洶地打濕郎君的手邊鮫綃。隨著串串淚珠的滾落, 她頭腦中填充得脹脹鼓鼓的繁冗思緒仿佛被一並排出, 隻留下了一片空白。
江愁予的撫慰乘勢地擠了進來。
他一字一句地、莊嚴鄭重地與她耳喃。
“腓腓、腓腓。我很高興,我真是高興。”他低了低頭, 幹淨而不摻雜一絲妄念的吻如羽毛一般輕柔地落在江晚寧的眼睛、鼻尖、額頭和側頸,“你和夏姨娘說的,我在外麵聽見了,我全部都聽見了……”
她稱他過去無錯, 她和夏箏辯駁他何辜。
即便提及他的話不過寥寥無幾, 卻像是一顆墮落星子,在極速摩擦天穹時燃燒成撩人的熱度,擦過他的耳畔, 砰得一下撞入他心上。
他幼年在闔家上下的冷言冷語中度過,再困難時頂多有三兩個心慈的仆從對他投之以同情的一瞥, 從未有人說過, 他淪為夏箏和江鶴之間的出氣筒是否無辜。後來他從於陳淵門下學習道業, 因為身子薄弱的原因也跟著他研習醫術, 然而陳淵傳授的學時有些顯得迂腐, 他為了精進課業, 會捉捕生禽用以擺脫紙上談兵的空談。此事被陳淵知曉後, 一頓責罵不說, 至今對他沒什麽好臉色。
他從前在旁人的辱罵冷眼中度過,以至於他這個人漸變得扭曲與失格。
可她, 這般柔軟而天真的她, 在那一日料峭春意裏、蕭瑟的春雨裏橫衝直撞地闖入了他的世界, 此後便一直身體力行地告訴他,即便是像他這樣的人,或許也值得被人喜愛。即便在他暴露真麵目後兩人鬧翻了臉,在今日夏箏潑來髒水時,她在潛意識裏仍舊維護著他。
“腓腓,我……”
世間人人皆以語言來溝通,即便是不認道理的生禽猛獸,它們會通過各類不一的聲音來交換訊息。然而江愁予卻在這一瞬裏覺得語言是何等得蒼白而無力,他應當用何種話術來感激她對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