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靜默了片刻後,宋裕突然低啞著嗓子開口。
屋內隻放了一盞煤油燈,周芙看不清宋裕的表情,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還能從嘴這麽硬的人口中聽到這三個字實屬難得。
“對不起什麽?”
“很多,江齡雪死後我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會極門前處置那些藩王的時候,我站在你的角度想過,但還是那麽做了。”
這些話在宋裕的腦海中其實盤亙了很久很久,死在滄州城外的前一晚,他還曾想過,若是人真的有下輩子,那他見了周芙該如何說抱歉。他那時用生宣寫了滿滿一頁的話,可到了如今,人就在麵前,他反而隻能說出這麽兩句來。
“宋裕,如若這輩子我父親死的比上輩子遲,如若這輩子你統一兵權的時候,我父親沒有站在你的那一邊,而是帶著我的王叔們拚死反抗,你會像上輩子對九叔一樣對我的父親下手麽?”
周芙的手指離開宋裕滾燙的脊背,問出了這個她這些日子一直在盤算的問題。
“會。”
“但老王爺不會這麽做。”
“萬一呢?”
“淮南王一生忠義,如果有萬一,我也會給他一個善終。”
雖然早就猜到他會這麽說,但聽到善終這個詞的時候,周芙不免還是心底一涼。
“宋裕,我真後悔我今天帶的是傷藥,不是鹽。”
周芙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青年傷痕累累的後背上,撇開眼道,“把衣服穿好。”
宋裕額前又疼出一片冷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此刻帶了些情緒的周芙,低頭將衣裳理好。
“能走麽?”周芙見他麵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忍不住問。
“能。”
宋裕頭雖昏沉,但還不至於到不能走路的地步,隻是步伐有些不穩。
周芙鬆了口氣,提著煤油燈小心翼翼地推開了竹門,也許擔心有“吱呀”聲所以注意力都放在了門上,一時不在意便忘了腳下,結果一個不小心就將門檻前的竹枝子給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