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好風光, 但望舒卻格外想念長安,想念那圍城中的晏希白。
可她卻漸漸意識到,病危是假, 但年老是真。
什麽是老呢?
日漸衰弱的身體,爬滿鬢角的蒼白, 一道道深邃的褶皺, 慢下來的步伐……
還有許多看著看著,便再也見不到的人——悲寂的靈堂, 揚了一路的紙錢, 和高高長起的墳頭草。
或許母親也意識到了,所以總是靜靜地陪著外祖父,想著法哄他開心,親手替他織了寢衣,下廚房做幾道兒時的洛陽菜。卻又拘著他, 一碗碗養生湯下肚,拚命砸錢也要讓他多活幾年。
望舒就無法無天多了,她很少去思索那看不到頭的未來, 她既消極又樂觀,人生本來就苦, 何不及時行樂?
阿娘喜歡清淨,呆在家中二門不邁, 望舒卻喜歡帶著外祖父往外跑。陌上聽風,舟中聽雨, 是雅致。鸞歌鳳舞,高朋滿座, 是繁華。車水馬龍, 人聲鼎沸, 是熱鬧。
酒樓上,他喝得醉醺醺,拉著說書先生,吹噓自家出了個小鳳凰,是將來的太子妃,她生得花容月貌,琴棋書畫樣樣了得。滿樓的人圍了過來,望舒窘迫到連忙戴上帷帽,火急火燎帶著侍女跑路。
最後,店小二在這個爛醉酩酊的酒鬼身上掏不出一分一毫,隻當他是來吃霸王餐的騙子,扒光外袍丟在了大街上,有人認出是顧員外,才好心把他帶回了顧府。
事後他責備望舒不夠意氣,望舒卻也怎麽都不敢相信,一個富甲一方的商人出門竟然不帶錢,還被當做騙子扔出大街,她放浪形骸,笑得肆意,仿佛麵前這委屈巴巴的老頭子不是自家外祖父。
聽說碼頭聚集了一群胡商,賣著些漂亮的稀世珍寶。望舒拉著外祖前去瞧了瞧,本想著騙他給自己掏腰包,誰料,明明語言不通,他卻能拉著波斯的商人談得你來我往,一直從日中聊到日落,望舒拽著他的手,“阿翁快走啦,阿娘還在家中等著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