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郴州陰雨連綿,宋顯揚終日躲在驛館,閉門不出,疑心人要發黴。
是日,他穿了身寬鬆灰袍,來回踱步於廊前。
清脆悅耳的雨聲絲毫未讓他心情舒暢,他長眉緊皺,為連續數日無人匯報饒蔓如和女兒的情況而憂心忡忡。
雨勢陡然增,打得欄外一株遲開的金絲尾蘭草垂頭喪氣。
宋顯揚記起那一年在保翠山行宮的花朝節,饒蔓如挑菜時,他在背後小聲提示她,此為宮中珍品“玉皺荷”,遭內侍官揭破作弊。饒蔓如迫不得已,隨口道出一品種名稱,正是這尋常的“金絲尾”。
見花兒憔悴,憐惜之意頓生,他從廊邊一角拿了把雨傘,撐開放在蘭草之上,供其遮風擋雨。
眼看花兒停止顫抖,他唇角柔柔翹起。
他酷愛花草,猶喜蘭,因而女兒的名字也取了個“蘭”字。
自成婚後,他從未離開妻女超過三日,現下著實想念,巴不得插翅飛回北海。
猶記饒蔓如領著孩子送他離城時,語帶戲謔說了句“你若兩月不回,汐汐定然記不得你”。
當時宋顯揚聽出妻子的依戀,抱起女兒,親了親她眉心的小紅痣,笑著哄道:“汐汐乖乖聽娘的話,早日學喊‘爹爹’二字,爹爹便回得快一些。”
他本想吻別饒蔓如,奈何周遭仆役護衛一大堆,隻得把蘭汐送回她的懷抱,又趁沒人注意,偷偷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幼稚!”饒蔓如垂眸頃刻間,暗含淺淺的嬌羞。
宋顯揚帶著妻女的眷戀踏上北行之路,未料途中有變,在郴州一呆就一月。
此時此刻,他怔怔凝望雨傘下的嬌弱花兒,心中浮浮沉沉,忽聽驛館外馬蹄聲匆忙而至,隨即停在門口。
他心下一喜,莫不是郡王府的人前來稟報家中之事?
然則當他興衝衝冒雨奔至前院,造訪的竟是幾名似曾相識的玄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