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裴佑逆子率軍開拔,已經要到都城了……”近侍小聲說道。
寬大的宮殿中, 新帝裴駿更瘦了, 身上幹枯猶如一把柴,可眼底的火光卻跳躍得更癲狂,燭火在他臉上落下黑漆漆的陰影來。他仿佛一點不把裴佑即將兵臨都城的事放在心上, 隻說道:“把舅父叫來。”
近侍不敢說話,這些日子以來, 皇上的病情越來越嚴重, 甚至有了癔症。朝堂上早已報知皇上, 左衛將軍已死,可皇上一直覺得是下麵的臣子有心欺君, 要哄騙他將這江山讓給裴佑。
裴駿又呼喊了幾次,讓人傳召左衛將軍,近侍們隻好裝模作樣離去,假裝去傳喚尹弘。過不大會兒, 裴駿似乎又自己想明白了,也仿佛在說服自己一般, 說道:“舅父軍務繁忙, 讓他擇日前來見我即可。”他隨手指了幾個宮裏的侍從, 說:“你們幾個,去準備一下, 我要祭拜鍾山之神。”
鍾山之神即為燭陰。燭陰視為晝,瞑為夜, 吹為冬, 呼為夏, 軒國皇室自視為燭陰後裔, 每年祭祖之時,就會祭拜燭陰之神。今日並不是祭拜鍾山之神的日子,但新帝一聲令下,也無人敢於勸誡,都默默開始準備起了祭壇。
裴駿強撐著來到寬大書案前,在絹帛上奮筆疾書。他雖說性情殘暴,可一手字卻清逸出塵,恍惚間裴駿似乎想起了以前年幼時,父皇握著自己的手教他習字的時光……可是後麵是什麽讓他和父皇漸行漸遠?也許是父皇的猜忌和多疑,也許是自己眼睜睜看著父皇剝奪自己太子權位的一係列鋪墊,也許是底下的弟弟們逐漸長成,對自己的威脅越來越大……這一刻,裴駿捫心自問,如果時光倒流,他沒有親手弑父,是不是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局麵?
不會的,自己是皇帝,是最尊貴的天子,身負天命,不會有事的……裴駿強整心神,虔誠手書寫下裴佑的樁樁惡行,在施行祭禮之後,燒掉了手書絹帛。他是受鍾山之神庇護的皇室嫡脈,鍾山之神一定會降下天譴,裴佑賊子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