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宇面无表情地关掉终端,在通讯频道里说道:“附近小队检查训练场中有无生还者,一个都别漏掉。”说完拿起手中的枪。
瞄准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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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该不会如此天真,打算用车轮战来消耗我,等着其他人来支援吧?”
农玉山对甚为狼狈的赵、风二人说道。
风云过已经被阿虎消耗不少体力,又在农玉山手下受伤,即使他与赵享载合力,也开始对攻击应接不暇了。而侯华明小队和其他人被特殊雇佣兵与天佛会绊住,赵享载能够倚仗的就只有自己与风云过,或者几公里之外训练场里的净火。
“别幻想了,不妨告诉你:就在刚才,净火已经死了。”
赵享载脸色微变,但依然保持着一贯令人讨厌的狐狸般笑容:“你这么肯定?”
“不重要,就算他没死你也等不到了!”
刀型一记重砍,赵享载与风云过的武器双双被断,冲击力让体力不支的风云过一个踉跄,农玉山继续斩向赵享载,却看到对方手中握着一把轻型电磁枪。
“哼,垂死挣扎!”
这种枪攻击力只比旧式枪好一点,农玉山将义肢改变为盾型,直接向赵享载俯冲砸下。以自重与惯性,加上外骨骼动力,赵享载会因内脏挤压碎裂而死。
风云过一脚踢开赵享载,自己堪堪擦过盾牌边缘,冒险近身以断剑划向农玉山咽喉,却被对方毫不在意地以左臂挡住,同时盾牌砸向风云过持剑的右手。
断剑应声而落,风云过也听见自己手臂断裂的声音。
“云过——!”赵享载声音中透着少有的焦急。
农玉山义肢再度化为蛇形,圈住风云过脖颈将他如绞刑一般吊起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这么做不算过分吧?”同时慢慢收紧,将风云过逐渐窒息的模样给赵享载看,“我先断他四肢,省得这小鸟烦人,然后才轮到——”
他声音突然一顿,看下胸口,那里不知为何正渗出血迹。噗、噗,再两声闷响,他的脸上现出两个洞。
风云过踢开时赵享载同时接过他抛来的枪,趁背对农玉山,以左手持枪从右侧腋下露出枪口,以农玉山猝不及防的方式结束战斗。
他与农玉山一起倒在地上,脖子上的禁锢松开,让他得以大口喘气。
赵享载起身去看风云过,又猛然跌坐回去,仿佛受到什么冲击。身体几次弹动,没能起来。
“赵享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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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忠宇提着枪,从宝石生物的车里走下来,在瞄准镜里远远地看着他们。
钱金石、侯华明发疯一样跑向赵享载,而小舟发现了他,几乎反射性地挡在钱金石前面。
黄忠宇按下扳机。看到钱金石措手不及地接住徒弟的身体,脸上的震惊仍未褪去,又涌上悲愤和悔恨。
阿火,刚才的你也是这样吗?
蒋宝芳提刀飞速向他奔来,天佛会死士与特殊雇佣兵同时向他聚集,阻拦一切企图对黄忠宇不利之人。
结束了。赵享载一死,天佛会与施特劳散播出来的有毒孢子,光靠福友会是来不及清除干净的,它们会在久安迅速地生根发芽,将它变成黄忠宇想要的那个样子。
腐烂,但每一滴脓液都有用。
忽然之间,蒋宝芳停下脚步,似乎在通讯器里确认着什么,接着退回到赵享载身边。跟着她的步调,赵享载方全部人都撤离了战圈。
是放弃了吗?
不,绝不会,他们可不是这种人。
黄忠宇心跳有些加快,或许自己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杀了他们!快!”
接到命令,天佛会死士如猎犬般向猎物奔跑,直到被电磁弧光整齐划一地削去小腿,身体因为惯性而向前扑倒,这才回头寻找自己遗留在原地的两脚。
弧光飞旋回到主人手中,从密林中慢慢走出来。
“黄,忠,宇。”浑身是血的甘拭尘,以镰刀指向他,宛如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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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沿着训练场通往久安唯一的路,飞速前进。
路上四散的尸体成为他与甘拭尘之间的指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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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的电子眼发生爆炸,本想用身体做盾的黑狗慢了一步,伸出的手臂只来得及挡在甘拭尘眼前,没有让四散的零件与骨片伤到甘拭尘的眼睛,却扎进自己手臂和甘拭尘的面颊里。
强光导致的短暂失明过后,甘拭尘望向阿虎——如果那还算是阿虎的话。
“我过去看看,你别动。”他对黑狗说。
一步,两步,一米,两米。阿虎应该是在自毁电子眼的同时启动外骨骼想要尽量远离甘拭尘。头部几乎已经没了,别说握着匕首的手、甚至连上半身也只剩下半边。
仿佛十年前“自己”那个残余的尸体。
如果只是电子眼自爆的话,范围过大了。
甘拭尘检查阿虎身上仍残余的外骨骼,基本有了初步判断。
他一边清理脸上、身上能清理的碎片、阿虎的血肉,一边走向黑狗,检查他的手臂:“能动吗?”一边帮他把大一点的异物拔出来。
黑狗点点头。
“我会通知星漠调度最近的运输车,他们到来之前,先帮我照顾下阿虎,我先去黄忠宇那里,然后——”甘拭尘看着黑狗,靠上他的额头。
“然后,你要到我的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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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甜哥,是一簇安静而疯狂的火焰。
甜哥很难过,黑狗感觉得到。
阿虎在最后一刻瞬间的清醒,调动全身能够控制的每一条肌肉,想要最大限度要保全甜哥的安全,如果他没有自毁电子眼,爆炸的杀伤力会更大。
他等了十年,等来见面的这一刻,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甜哥都懂,所以难过,愤怒,自责,后悔。很多情绪碰撞在一起,燃烧了起来。
运输车来得很快,黑狗看着阿虎被抬上车,转身就去追赶甘拭尘。他不用担心是否还有其他伏击,因为甜哥全部都处理掉了,全部。
也是在这个时候,白星漠将甘拭尘的口讯转告给福友会、赵享载:“撤离战圈,避免误伤。”
渐渐的,前方开始有光亮了。
等黑狗靠近后发现,那是各方的武装车车灯,歪在路边的,倒在地上的,照亮寒冷夜晚的郊外,和残酷的杀戮。
他看到甘拭尘的背影了。
站在翻倒的车上甩了一下镰刀。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
甜哥身上的血更多了,他明明是个有洁癖的人,此刻却毫不在意地将染血的头发向后梳理几次,避免影响视线。
粘稠的血液甚至有利于头发定型。
他把镰刀刀柄在手里转了一圈,从车上跳下来,寻找下一个目标。只是目光所及好像没有下一个了,除了黄忠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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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甘拭尘的那一刻,他便放弃了逃跑。
没有用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发怒的净火是什么样的怪物。
自己还是失败了,不但没能让对方死亡,甚至连失明、重伤都没有。阿虎的电子眼内藏了一颗微型集中型炸弹,爆炸范围不大但穿透力很强,目的其实是净火的头部;在外骨骼内加入的两颗才是瞄准净火的躯干。
就算不能一击拿下净火的性命,这样的安排也起码可以夺去他大部分战斗力。
黄忠宇不知道他与阿虎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那行动自如的模样就意味着计划失败。不过也没关系,起码赵享载死了。
他甚至还欣赏起净火展现杀戮本性的时刻,是多么残酷美丽。
为了效率,阿火会直接攻击要害。不方便一次性斩下的,便化身外科机器人,精准地分解肢体结构。看来在曲家娱乐场中观察过的特殊雇佣兵外骨骼,他已经记下了特征。
每一次动作绝不多余,每一次挥刀绝不落空,用纯净的火焰烧净每一条生命。
黄忠宇真想让狩猎场那些暴发户客人们看看,他们为了炫耀而留下丑陋切面的砍杀,在真正的狩猎专家前面是多么的低劣。
作为“K”,他投入大量时间、金钱和药物培养的精兵,确实发挥了巨大作用,为他拖延时间,为他战斗到最后一刻,成为净火刀下亡魂也许是他们最慈悲的归宿。
他为之着迷的利刃,他曾经的挚爱友人,焚净一切之火,即将也要将自己吞噬了。
这样的结局也在他意料之中,黄忠宇不曾对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从来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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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预料的结局不外乎两种,我生或者我死。其实无论哪一种,对我而言都无所谓,我活着不代表成功,我死了也不代表失败——因为我还有你,千里。
“计划进展确实有不少意外,所以我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如果幸运,我应该还能活着见到你,如果不幸,那就请千里代替我活下去,代替我完成它。
“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觉得我抛弃了你。”说到这里,黄忠宇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我确实抛弃了你。留你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北千里拼命要拉开车门,他要回去找黄忠宇。哪怕是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千里先生!”艾心死命地拦住他,“我答应过‘K’先生,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他说过,你才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宝贵的财富!如果他失败了,你要继续把他的目标完成!他说他只有你了!”
可他又何尝不是只有先生一个家人呢?
北千里将自己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呜咽。
河港入口已经近在眼前。
“真不凑巧啊各位,突然降温,河面会结冰,今晚开始港口封闭,无法发船!”
港口管理处正在拉起封闭期的告示线。八字刀跳下车,抓着工作人员衣领吼道:“明明现在还能开船,让我们下去!”
“开、开不了了!现在下去很危险!”
八字刀不废话,抽刀横在对方脖子上:“打开闸门!”
“这么晚,各位是要哪儿?”
清脆的女性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八字刀和艾心神色僵硬地看向来者,知心也歪着头望着往日的神子,“从你们进入港口高速开始,就被安全货运和福友会盯了一路。我特意申请来送神子最后一程~”
怕人多引起注意,所以黄忠宇只安排了一位雇佣兵和两名天佛会死士做护卫,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艾心咬咬牙,对同行雇佣兵说完“找机会送千里先生上船”就下了车。
他知道知心实力如何,也知道她是为自己而来,所以要舍命为北千里争取时间。
但知心并不给他这个表演机会:“幕后主使已经死了,你们也该上路了。”
“你说什——!”
抬手两枪,迅速终结大能天佛会神子和偶像艾心的性命。八字刀见状,硬闯闸门向码头奔去,知心头也不回的一枪,正中后心。
雇佣兵立即开车加速冲向她,企图碾压突围。知心向旁边跃出几步,朝车窗连开几枪。
电磁枪发射的子弹穿透车窗,破坏驾驶席上的无人自驾系统。惊讶于防弹车窗被击穿得如此迅速时,驾驶席上的人才发现弹孔竟然只有一个。
“先生……死了?”
轮胎摩擦地面,车身打着圈冲出港口时,北千里心中却只想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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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忠宇举起自己的左手,敲敲无名指上的白骨,对甘拭尘说:“这是你的骨头。得到你死讯时,我切下自己的手指,把它接在我的手上。”
是我的赎罪,也是我的想念,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甘拭尘的镰刀低垂,说了一句:“恶心。”
恶心?恶心!?
既不是恨,也不是愤怒,而是觉得恶心吗?
如果说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够深深刺痛连死都无惧的黄忠宇,也许就是从净火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了。
他背叛整个小队,说尽谎言,想尽办法在净火心中留下最深的憎恨、一辈子不能磨灭的伤痕的,怎么能换得“恶心”两个字呢?
“你可以恨我!讨厌我!但不能羞辱我对你的情感!”
黄忠宇几乎要流泪的控诉,却换来两声轻笑。
那不是净火的笑声,而是来自更无法原谅的人——赵享载!
对方正艰难地在侯华明的搀扶下,忍受着子弹射中两层防护软甲后对身体造成的冲击和疼痛。最初中弹的几秒他甚至无法呼吸,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即使如此,也还是挤出令人受伤的嘲讽笑容:“我说你,该不会是个表演型人格吧?”
赵享载很早就发觉:黄忠宇这个人十分在意自己在净火心中的存在感。
他当年那痛恨自己的眼神,一半是因为切下了净火的手指,另一半是因为这件事,让赵享载将自己的痕迹永远地留在了净火身上。
这宛如色情的话语,表达的血腥现实,就是黄忠宇想要得到的。
“一厢情愿地控制久安,一厢情愿地控制净火。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对方的关注,自以为是地付出与索取,自以为是地感动自己。你也不累……?呜啊,好痛……!”说话太多,赵享载痛得龇牙咧嘴,再度坐倒在地上。
是的,黄忠宇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都是自以为是。
“你们永远不会明白,久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们只配活得像条野狗一样,互相撕咬,在这个城市里腐烂死去!”
一个该死的人没死,一个该得到的关注没得到,黄忠宇哈哈哈笑起来。
“我乐意。”甘拭尘用镰刀勾起地上不知谁的枪,在他眼泪落下的瞬间,对着他的右眼开了一枪;然后再一枪,再一枪,再一枪。
静谧的远郊夜色之中,只能听见枪声一声接着一声。
直到黄忠宇的脸和半边身体都被轰掉,所有人都明白应该去制止甘拭尘,却无人先迈出这一步。
只有黑狗咚咚咚地踏过车体,跳下地面,跑上来抱住甘拭尘:“甜哥。”
枪声停了。甘拭尘端着枪放下:“小虎上车了吗?”
“嗯。我们也走吧。”
“走吧。”
黑狗走到黄忠宇的尸体前,把那根不属于他的手指骨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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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灯照亮的空气中,有雪花飘落。
港口附近的知心抬头向天空望去,有些惊喜:“哦,下雪了!”
不远处,是北千里乘坐的车,发生侧翻倒在路边。知心沿着留下的痕迹找过去,发现他从碎裂车窗爬出来,在数米之外的巷子里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死因不是车祸,而是抢劫和殴打。
他身上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连外套都没留下。
只盖着一层细雪。
这场初雪下得比以往都晚。温柔冰冷,但一视同仁覆盖住所有。
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无论是人,还是野狗。
(尾声)
春天时,施特劳大厦的牌子被摘了下来。
福友会拍下了这栋楼,命名仪式前举办了盛大的宴席。出席者不仅有曲家的年轻家主,还有久安市长赵享载,以及安全货运白星漠。
红黛笑意盈盈地举起酒杯,与到场嘉宾与媒体朋友们共饮。
她的右臂因此而格外显眼,吸引无数镜头。那是一条专门为她定制、与原本手臂外形结构都一模一样的义肢,它甚至看起来那么柔软,有着优美的生理线条和起伏,却是与她洁白肌肤截然相反,泛着金属磷光的黑色。
所以,也有人叫她久安的“黑色手腕”。很多人猜测这次她手臂中藏着的什么?刀还是毒针?毕竟那手臂,看起来好似一条危险的蛇。
曲家年轻的家主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眉目中却稳重许多。
他的兄长曲文栋曾极为短暂地睁开过双眼,但到底还是没能撑过来,在孩子们的包围下陷入永远的睡眠。
曲文夺也始终没能叫出一声父亲。
曲章瑜加入福友会,目前恢复学业,正是忙碌的大学生;曲章琮从此不再接手任何曲家事务,独自一人在乡下生活。
而那位臭名昭著的“艺术家”曲章璞,每天都在囚室内期待着死亡早一些降临。
他活着的每一天,蒋宝芳都有办法让他比前一天更痛苦。
赵享载在经历训练场郊外一战后,在久安声望水涨船高。不过也有人因此质疑他是否会以过分粗暴的方式管理久安,观望着这位新市长在施特劳集团、大能天佛会等遗留问题的解决方案。
还有人对他与福友会之间将来的走向而有种种预测,但目前看来,他们的盟友关系短期内仍牢不可破。
然而此刻他最想解决的,是乐园这个烫手山芋。
“重整乐园要花多少钱,白助理可算过嘛?你们老板任性妄为的后果,安全货运总不能一分钱都不出吧。”
白星漠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过河拆桥说的就是赵市长这种人吧,用得着的时候跟用不着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原本我还期待着赵市长能实现久安再无黑帮的愿景,现在看来果然不能太信赖当官的。”
“无论能力还是嘴皮子都够强,我有点想要把白助理挖过来了。”赵享载从风云过手里接过酒杯,顺便摸一摸对方的手臂。“那样你我都期待的愿景肯定会早日实现。”
白星漠似乎在思考,摇摇头:“不了,市政厅的薪水可养不起我。”不但养不起他,连现在宴会厅角落里疯狂给新偶像刷专辑的知心都养活不了。
赵享载“哎呀”一声,“说得也是呢。”
半真半假地试探一番,赵享载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为什么甘老板没来?”
“扫墓。”
赵享载便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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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墓园里来扫墓的人不少,大猛和甘拭尘来到阿虎墓前的时候,那上面已经有一束花了。
是杜新妹来过了。
大猛把他们带来的花和酒并排放在一起,对阿虎说:“你啊,是我们里面唯一一个有墓地的,臭小子。”说完便坐下来打开啤酒罐,与他干杯。
甘拭尘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望着墓碑上的老虎雕刻。
他们这样的雇佣兵多数都未曾留下一张照片,也没有亲人,所以在本应该是立碑人落款的地方,留下了一只猫和一只兔。
带着阿虎遗体回去的那天晚上,本以为大猛会对他发脾气,但对方只是摇摇头:“你尽力了。”然后趴在阿虎身上痛哭失声。
回去的路上,大猛说诊所已经重新开业了,走之前记得带黑狗来看牙。
甘拭尘哈哈笑,“你记得把窗子封好。”
“你身体怎么样了?”
阿虎身上的装置仍然被炸伤了甘拭尘,只是跟别人的血混在一起,无人发现。甘拭尘也始终没有表现出受伤的样子,直到在医院里脱去衣服。
“皮外伤,没事。”
“福友会和赵享载那边,有没有对你表现出什么?”
那个夜里,在场所有人都见证了他宛如死神收割一般的身影。留在郊外的尸体时时提醒他们,净火的传说,是真的。
如果将来要面对这样的敌人,他们能够活命吗?能够应对吗?
这样危险的不稳定因素,要留着他吗?
“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做不该做的事。”甘拭尘转头跟大猛说,“你变得好啰嗦啊。”
大猛气不打一处来,“就不该关心你!你要带小狗去哪儿玩?”
“还没想呢,可能是首都府或者——啧。”
大猛扭头问他:“怎么了?”
甘拭尘弯了下左手无名指,低声说:“破孩子,没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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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金石在治安局走廊里接到赵享载的电话,问他“红夫人问你为什么没来宴会呢”,被他骂回去:“你他吗能说点有用的吗?”
一边说一边走到院子,找个椅子坐下,看着花坛里的花冒出各种颜色的花苞。
“小舟好些了吗?”
“嗯,快出院了。子弹万幸避过了心脏,安全货运和福友会的医疗车也来得及时。”钱金石回想起那晚依然心有余悸。
“小舟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师父啊。”
钱金石沉默了半晌。
“怎么啦?”
“我知道小舟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这下轮到赵享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怎么发现的?”
钱金石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晒太阳:“就直觉呗。”自己被阿虎袭击,风云过来救人的时候、红黛藏身在家里赵享载猜中的时候。“我也知道,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我。”
至于另外小部分,只要没发生钱金石就决定当做不存在。
“所以,你不想要他了?”
“他是我徒弟——”钱金石说,“你就让他好好当我徒弟吧,这个孩子不适合在你手底下。我太知道他了。”赵享载在电话那边笑起来,笑得钱金石很烦。
“你跟福友会都爱搞这套四处埋暗桩的把戏!别再往我身边塞人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我?”
治安局长蒋宝芳刚好从车上下来,一身正装警服,应该是出席了重要场合。
钱金石“啧”。
“既然钱警探有空,刚好来开个会吧。”蒋宝芳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是说,你要去挂牌宴会?我们红夫人刚才——”
“你们有完没完了?!”
钱金石气呼呼地,一边生气一边与她走进治安局。
保洁阿姨像往常一样推着保洁车,与他们迎面走过。院子里吹来的风,把阿姨的保洁服下摆掀起一角。
内衬里似乎写着一个小小的黑底红福。她淡定地把它塞进围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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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今天去买行李箱,甜哥指定的牌子,买一大一小。
小的自己用,大的给甜哥用,因为甜哥爱干净又挑剔,衣服和日用都要带很多。
把清单上的物品都买完拎去新房子,发现甜哥还没回来。原来的别墅被破坏得厉害,要改建要装修,甜哥就换了一套。阿择自己出去住了,说是因为月月要经常去玩。
黑狗等了一会儿,去卫生间张开嘴照镜子,用手指去摸下排最后一颗臼齿。
那是一颗材质特别的牙齿,会读取他和甘拭尘的指纹。
倒也没什么特殊功能,只是会跟他甜哥的无名指有所感应,微弱的,水波一样的,从内部向外震**开。
黑狗摸到第五次,他甜哥终于回来了。没等打招呼,径直过来把他拎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往楼上卧室走,扔到**去“教训”一个多小时。
亲热完了,甘拭尘问他:“想去哪里玩?”
黑狗说“哪儿都行。”
“会游泳吗?”
“不会。”
“好哇,”甘拭尘突然快乐,“那就去有海的地方吧!”
“噢。”
“小狗是要学会游泳的。”
“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