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只有向下按钮，甚至连数显屏都没有，无法推断电梯会去哪。
江驰回头，紧闭的横移门把声音和气味隔绝，让人暂时忘却之前那段不美好的经历。
可他不会忘。
永远不会。
江驰按下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的灯光闪了几下才恢复常亮。
他迈进去，站在电梯门前，侧面只有一个按钮，上面什么都没写。
江驰别无选择，摁下去。
电梯缓缓向下，大概是人力拉动的，一寸寸向下，几分钟后，终于停下。
江驰松了口气，还以为会被困在电梯里，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电梯逃亡。
好在没有。
他从电梯下来，身后电梯门迅速关上。
又是一条长廊。
像是刚才走廊的复刻版，江驰也没多想，沿着长廊走过去，停在一扇门前。
和之前遇到的不同，这扇门上面有一个很小的窗口，窗口上镶嵌一块花玻璃。
江驰凑过去，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但能看到里面时不时闪过的影子，也能听见说话声。
这扇门并没有因为他靠近打开。
江驰趴在门上，里面的说话声更加清晰，由远及近。
“听说领导等下来视察工作，快点搬，妈的，臭死了，每次都等发臭了才运过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实验品失败了还会再利用，一天不臭就能多用一天，至于视察工作，听听得了，说了多少次，哪次真的来了，咱们这种地方人家怎么可能来。”
“这次不一样，听说上头又搞来个实验品，已经测了很久，估计最近就会抓回来吧。”
“净干些不法勾当，早晚有一天要翻船。”
“嘘！小声点，你可别这么说，要真翻船了，咱们这些小兵第一个完。”
说话声越来越近，江驰甚至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就在他闪到一旁准备躲起来免得被发现时，门开了。
要被发现了。
不幸中的万幸，门是向外开的，江驰刚好被门挡的严实。
而那两个人推着手推车出来，完全没想到门后会藏着人。
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聊天分散，江驰赶在门关上之前，悄无声息地闪进门里，顺便瞥了眼两人手推车上的东西。
是个圆形的白色塑料桶，里面的**随着两人推动左右摇摆，零星的**溢出，一股浓厚的酸臭腐败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散。
难怪他们都带着口罩，这味一般人受不了。
随着身后厚重的金属门关严，把两人越来越远的说话声阻断，周围安静极了。
跟笼区相比，这里的光要明亮许多，视野更开阔。
他沿着走廊往里走，在一个圆弧形拐角前停下，右手边有一扇大门，上面写着：仓库。
江驰趴在门上的玻璃看，里面一箱箱东西摆放整齐，视线范围内的货架几乎被堆满。
他绕着大门周围仔细观察，发现在侧面的墙上有一个按钮。
江驰试着按了一下，仓库门开了。
里面没什么特殊味道，他站在门口盯着里面。
面积巨大的仓库只留出一条可以走搬运车的过道，两侧码放整齐的箱子直接到顶。
江驰回头看了眼门口，已经关闭的大门把他跟外界短暂隔绝。
他凑到一个货架前，目光落在一排排长相相同的箱子上，箱子用胶封死，上面还画着半张脸的骷髅头，下面并没有两根交叉的骨头。
不是剧毒，那是什么。
江驰用力扯掉胶条，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玻璃罐子。
他把罐子从箱子拿出来放在地上。
经验告诉他，不应该打开这个罐子，可这个跟酸菜坛子一样的罐子摆在面前，不打开总觉得少点什么。
江驰用力拔掉罐子上的玻璃塞。
没有气体涌出，也没有异味，他小心谨慎凑过去，里面是一条还在游动的蛇。
大概是江驰孤陋寡闻，他不知道哪种蛇需要生活在这种环境，而且蛇的样子他从没见过。
这条蛇被泡在一种无色无味的**中，张大的嘴里牙上还闪烁着淡淡的幽光。
发现有人将罐子打开后，还显露出极强的攻击性。
江驰伸手想要把蛇拿出来时，它已经先一步弓着身子弹出来。
不是他躲得快，就已经被咬到了。
虽然被毒蛇咬一口并无大碍，但江驰可不喜欢这种无妄之灾。
他把罐子盖上，放回去，胶条尽可能沿着原来的印记贴好。
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后，江驰开始在偌大的仓库中游**。
这里可谓是藏龙卧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这里几乎都有。
而且江驰随机抽取了若干“幸运儿”它们都生活在黑色罐子里，而且都显示出很强的攻击性。
差不多都看一遍后，江驰有些迷茫。
这里真的是仓库吗？
仓库不应该是堆放杂物或者不用的东西吗？
放这些是为什么。
就在此时，外面的说话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好几个人，分辨下来大概有三四个。
他们正在慢慢靠近仓库。
江驰赶紧躲在角落的位置蹲下，同时耳朵竖得老高，尽可能多的吸收信息。
说来也怪，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监控呢？
他蹲在角落，在门开的时候，一个女声钻入耳朵：“要我说，隔壁待实验品暂存区就应该跟仓库合并，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吗？两边的东西放得也差不多。”
“你来得晚，这里一开始放得都是一些杂物，后来待试验品越来越多，踩搬到这边的。”
“而且，两边其实不分家。”
话音刚落，还打算再听听的江驰不知道碰了什么，身后的墙突然消失，他失去支撑，跌了进去。
是另一间屋子。
江驰站起来，果真和刚才听得差不多，这里面积比刚才的仓库更大，摆放着更多的黑色玻璃罐。
而且，相比而言，这里玻璃罐的尺寸种类更多，有的甚至比他还高。
这里明显有一股金属的味道。
可他观察一圈下来，周围完全没有一点金属，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玻璃制品。
就像是在博物馆浏览藏品一样，江驰在一排排码放整齐的玻璃罐中穿行，然后他停在一排比他还高的玻璃罐前。
里面关着人。
江驰：“！！！”
他身上汗毛直竖，脸上一层鸡皮疙瘩。
他凑上前，那张跟何沧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就跟他隔着一层玻璃。
从他起伏的胸腔来看，还活着。
但这人是个光头。
江驰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收拢攥紧，视线飘向旁边的人。
他将拳头握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几个罐子里的人，都长着跟何沧一模一样的脸。
江驰再也没法淡定。
他用力将玻璃罐推倒。
可罐子只是倒下，没有破裂，玻璃盖没有脱落，除了里面的**晃了晃，人的表情有些慌张外，完全没有变化。
江驰把剩下的几个罐子全部推到，玻璃罐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巨响。
“铛，铛！”
这样巨大的响声足以把别人引来，可他顾不上那么多。
他把罐子盖拔掉，里面的**流出来躺了一地。
就在他以为里面的人得救时。
江驰注意到“何沧”的脸变紫了，看起来随时都会窒息而死，他赶紧把盖盖上，可不管怎么努力，玻璃罐的盖子都无法恢复原样。
他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何沧”被憋死。
江驰站在原地，盯着本来还能自如呼吸的人断了气，指甲完全嵌进掌心，鲜血从伤口留下，滴在地面，融进罐子内的**。
他不该这么鲁莽的。
可谁知道会是这样，那条蛇都还活着，海龟也或者，甚至猴子都或者。
偏偏这人就死了。
从罐子中流出的**在地面慢慢成膜，江驰光着脚踩在上面，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他退了几步，另外几个倒下的罐子里，人还活着。
就是说，这个**是他们在罐子中活下去的关键。
江驰用脚蹭了蹭大褂底摆，摆脱黏腻的感觉，丢了魂似的走到另一侧，那边有更大的玻璃罐子。
而且是横在地面，上面还摞了两个。
还没从刚才事情缓过来的江驰再次受到重创。
面前玻璃罐中游动着的，是年幼的沧龙。
三条。
一个愈发成熟，却让江驰不寒而栗的想法慢慢汇聚。
他不敢深想，生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江驰快速离开这三个罐子。
他不敢再看下去了。
如同误闯入住户内的苍蝇，为了活命没头没脑的在玻璃上乱撞，他想出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终于，他在待实验品残存区的拐角处发现了一扇隐藏很好的门。
他在门上摸索，在紧贴地面的位置，他摸到一个按钮。
江驰按了一下，门向上折叠打开。
他箭一般冲出去，跑出好远后才停下。
江驰弓着腰，手撑在膝盖上，拼命喘气。
这里是实验室，他能猜到，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他就有点看不懂了。
比起实验室，这里更像是活着的生物的地狱。
没有出路，死路一条。
他还在拼命喘气，不是喘不过气，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情平复。
“蹬蹬蹬蹬。”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是皮鞋踏击地面的声音。
江驰倒吸了口气，站直身子，像是偷东西的贼，心都提到嗓子眼。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远及近，速度极快，江驰再不跑的话很可能会被发现。
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可身后除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什么都没有，只有走路声在耳边萦绕。
“蹬蹬。”
“蹬蹬。”
如同死神下达死令前倒计时的钟。
“滴答滴答。”
随着声音临近，江驰神经紧绷，他加快脚步，最后干脆光着脚在走廊飞奔。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江驰情急之下，闪进一扇虚掩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