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现自己喜欢童凉之前, 祁津还防备着,尤其是第一次留宿的时候,他几乎整夜没睡着,童凉无意地稍微靠近他, 他就先受不了, 脑海里一遍遍背诵《高中英语词汇》。
紧张得不行,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晚他几乎到天亮才合眼。
至于现在,他已经跟童凉表白了, 而童凉正乖乖睡在他身边,身体蹭过他的胸口,短发擦在颈间和下巴上,带着微微的痒, 鼻尖全是若有若无的柠檬香。
童凉真的热衷这一款味道的洗漱用品,从洗发露到肥皂, 连洗手液的瓶身上都印个大柠檬头。
祁津反而不用再找点东西让自己保持正人君子了。
这是他喜欢的人。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直到第二天被童凉晃醒。
童凉:“你猪啊?叫你半天了。”
祁津睁开眼,清晨太阳还未升起,他浑身上下充满了睡足后的惬意,紧接着被眼前的景色震了震。
童凉几乎是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
因为自己的胳膊箍着他的腰。
箍得很紧, 童凉早起的时候软绵绵的,小猫踩奶似的推了两把, 没能挣开,这才选择把他晃醒。
意识到自己冒犯了, 祁津蹙了蹙眉, 松开手:“抱歉。”
“没事。”童凉倒是很大方, 瞥了眼他的胳膊, “睡着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别放在心上。”
祁津挑眉,这么大方的?早知道他昨晚应该故意做点什么。
童凉掀开被子,跨过他,坐在床边,穿上拖鞋:“嗯,我以前跟人睡在一张**的时候,还经常把人踹下床。祁哥,我都没把你踹地上,你的待遇已经很好了。”
祁津嘴角的笑容顿时敛了几分:“你和别人睡一张床?”
童凉无知无觉:“对啊,以前学武的孩子多,房间不够。”
祁津稍稍放松了些,嘴角的笑容回来了,估计那时候童凉还是个小屁孩。
“后来孩子越来越少,房间越来越多,师父不放心,就让我们两个人一间房。”童凉趿拉着拖鞋去刷牙洗脸,“我到高中才享受的单间!”
祁津嘴角的笑意彻底**然无存。
初中还在跟别的男生住一间房?
看房间的家具摆设,不可能容纳下两张床。
所以两人一间的时候,应该是两个男生睡在一张**。
虽然知道童凉可能是认识自己之后,才知道男生还可以喜欢男生,而喜欢男生的毕竟还是少数,祁津还是好气。
“祁哥你可以叫司机来接你了,现在去上学还来得及上第一节 课。”童凉正在刷牙,满嘴牙膏泡沫,含含糊糊地说,“我今天不去了。”
他觉得有点奇怪,他连牙都没刷完,怎么房间里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难道是因为祁津?自从被表白后,他渐渐能读懂祁津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祁津为什么突然有这种变化,但既然祁津来做客,他就要让着点。
童凉:“我马上去买点早饭,豆腐脑煎包吃得惯吗?我每样都买点。”
说完,他觉得自己特别懂事。
“吃得惯。”祁津顿了顿,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冒犯,“我留下来,陪你解决完再走行吗?”
他怕童凉一个小孩,师父一个老人家,会被欺负。
童凉无所谓,点点头。
这附近有早市,祁津陪着童凉一起去,买了四人份的早餐,还顺手买菜。师父会做饭,手艺还很好。
两个人四只手拎着满满的东西回来,结果发现师父脸色不太好。
童凉紧张地问:“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师父摇头,他坐在石凳上:“你知道是安钰回来了?他竟然想跟安钰走……”
童凉知道是小七说话不经大脑,给暴露了。
师父被安钰伤过心。
他们这群学武的孩子,成绩一个比一个差,安钰反倒是成绩拔尖的一个,但他却坚持退学去专业体校训练散打。师父想看他念大学,当时为了劝他磨破了嘴皮。
这群孩子本来就是家长不想管,送过来眼不见心不烦的,就算是学武,几本也是三脚猫的水平。没办法,这一行太讲究天赋,师父并不指望他们能吃这一行饭。
除了童凉,他从小在体育上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尤其是比赛的时候,有种与生俱来的胜利者的自信从容。
师父退休之前一直在国家队当过教练,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不一般,未来可期。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可以参加正式比赛,童凉也毫无意外成为运动员,然而因为某件事,他只能放弃武术,就是这成绩有点烂。
而安钰虽然比童凉大几岁,心性也成熟,他虽然和童凉是同一时间进的少林寺,但他资质一般,却比谁都能吃苦,别的孩子想着玩耍和偷懒,他却在练武。凭着这份毅力,他成为既童凉之后,第二个取得运动员身份的孩子,而正是这份毅力,可以让他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至于能走多远——
天赋是可怕的东西,有些人根本不明白。
那些佼佼者,往往一出生就站在普通人无法抵达的高度。
师父吃过的盐比他走过的路都多,在安钰的成绩不进反退,甚至想退学全身心投入训练的时候,才会费心费力劝他,人生还有很多条路,没必要这么决绝。
然而安钰不信这个邪,他坚持认为每天十二个小时的训练不够,就十六个小时,只要多付出汗水,他就一定能是冠军。
安钰最后连师父你是不是嫉妒我年轻,这种欺师灭祖的话都说出来了。
如果不是师父身子骨硬朗,肯定会被他气出个好歹来。
好说歹说不听,安钰还是走了。
也是他走了之后,师父才知道,他早就和一个散打教练联系上了,那个散打教练带出过全国赛季军,只不过最后因伤退役。而安钰这么一意孤行,就是有这位教练在背后撺掇。
师父甚至有点懊悔,要是早点发现,安钰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倔强了?
后来还是童凉的外公劝了他,外公说:“有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生性就是如此,不会因为你劝了他十句还是二十句改变。”
安钰一走就是一年,毫无消息,结果突然回来,不跟师父打招呼反而先去找小七?
师父被气得够呛:“行,你既然认为你有那么大的本事,想走就走吧,我不管了。”
他背着手要回房间,
小七不安地想跟过去,被童凉拦了下来,“你别去惹火了,去吃早饭。”
小七:“我……对不起……”
“我昨天不是说了,我先见见他,如果没问题,你想跟他走,随你的便。”童凉十分冷静,“我和师父不会拦你。”
这顿早饭只有童凉和祁津还有胃口,早市的豆腐脑和生煎包口味出乎意料的好。
吃完饭,祁津悄悄搜「安钰」这个人——看检索内容,应该都不是他想的那个安钰,他连同音不同字都试了一遍,结果还是查无此人。
童凉端碗路过,不小心瞥见他的手机屏幕,嗤笑:“别查了,我查过多少次了,网上没有任何消息。”
祁津好奇:“查过多少次?”
童凉悻悻地反驳:“我们住一间房,我稍微关心他一点怎么了?”
祁津深吸一口气,被一顿好吃的早餐招待出的好心情,一刹那**然无存。
“他就是你曾经的室友?”
什么玩意,敢和他的童凉住一间房?
十点多的时候,童凉和祁津一起在厨房洗玫瑰葡萄,童凉边洗边吃,这时候,听见一声刺耳的车喇叭声。
自驾游客除非迷路,几本根本不可能把车开到少林寺后门前。
童凉和祁津一起走出去,从一辆白色轿车上下来一个穿运动短袖和长裤的男生,大概也就刚成年,皮肤微黑,笑起来牙齿很白,倒像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安钰笑了笑:“童凉,好久不见。”
童凉没好气道:“不见最好。”
上来就是暴脾气,安钰仿佛脾气很好地不介意:“那我不打扰你了,小七呢,我来接他。他收拾好东西了没有?”
童凉杵在门口,一动不动:“你会寺里,不问师父身体怎么样,上来就问小七?”
“这不是……没脸见师父么。”安钰说,“你也不想他老人家伤心吧,小七呢?师弟,你帮师哥把他叫出来行不行?别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来了。”
童凉:“可以。”
安钰怔了下,他没想到童凉会这么爽快……这么轻易就让他把人带走了?
“不过——”童凉话音一转,“一年没见了,我还挺好奇你现在水平到什么程度了。比一场?嗯?赢了输了无所谓,反正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安钰迟疑了一下,他不想惹事。
童凉故意威胁:“你觉得小七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如果是一年前的安钰,他肯定毫不怀疑自己在师弟心中的权威,然而一走一年,杳无音讯,再好的感情也淡了。
安钰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握起拳头:“行,我这就去找地方,找好就回来接你。”
童凉:“不用,我有车,你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看着车离开,一直保持沉默的祁津问:“你跟他比什么?他不是去接受专业训练吗,下手没轻没重,你伤着了怎么办?”
“祁哥,你不懂,网上是搜不到消息,但手底见真招。”童凉摇头,“只要跟他过两招,我就知道他这一年学了什么,如果是好事,小七想走,我不拦着。要是有问题,看我打不死他。”
祁津:“……”
长见识了。
不过童凉难得正经的样子,太让他难以释怀。
网上搜不到任何消息是有点可疑,但祁津从童凉的年龄推测安钰年龄并不大,可以解释一直在备战,准备在某场比赛里一鸣惊人,这也是一种战术。所以童凉坚持比试,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手更强更专业,过招的时候,他肯定能发现,也会放心小七跟他走。
最好是这样。
但——
查一个人过去一年的经历,并不一定要靠搜索引擎。
祁津看着正在叠比赛服的童凉,发现自己有些嫉妒,他不想被人占据童凉的全部视线,他想童凉能够看着他。
只要有名字有出身,他就能查到这个人。
要尽快,两个小时内,他就要答案。
少林寺不远处就有几家大型俱乐部,安钰很快就找到场地。
其实凑合一下,在哪里比试都可以,没必要这么专业,极尽可能模拟真实的比赛现场。
这次是教练陪他回来的,教练接到消息按地址照过来,忍不住皱眉:“你非要搞那么正式干什么?钱多得烧得慌?”
安钰发火:“你懂什么,童凉一直瞧不起我!就是师父,也只喜欢童凉。我要让他知道我过得多好!让他嫉妒我!”
教练沉默了下:“你说的那个童凉,是不是前年比赛拿冠军的那个……”
如果能骗来童凉……
安钰最好的成绩是亚军,还仅此一次,闻言胸中燃起熊熊怒火,冷笑:“别想了,他早就禁赛了。”
他就是想在童凉面前显摆一下,想告诉童凉和师父,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像他这种人,就是在不断寻找优越感。以前在少林寺,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但他却处处比童凉矮半头,他就已经很恼火了。离开之后再回来,他当然必须证明自己。
清楚童凉禁赛后,水平肯定下降了不知道多少,他才会毫不迟疑答应比赛。至少现在,他该比童凉强!出人头地的想法快把他搞魔怔了,他心里那点嫉妒的火苗熊熊燃烧,非要出这一口气不可。
门外忽的传来一阵喧嚣,仔细听,好像是什么有钱人来了,开着劳斯莱斯。
教练笑笑:“呦,这么豪的车?我也想看看。”
谁会嫌认识的有钱人少啊,多条人脉多条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教练,深谙此道。
巧合的是,从这里的窗户正好能看见大门。
教练走过去:“现在有钱人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投了个好胎吧。”安钰嘲讽。
“那也是本事。”教练说,“长得还挺帅,如果运作运作,这两个人我肯定能带出来。”
安钰:“长得帅能当饭吃?”
教练:“是能啊,长得帅的人靠脸就能吃饭,他就算是比赛失利,也有一大堆粉丝心疼,当然了,你肯定体会不到。”
安钰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自认长得也算平头正脸,有点小帅气,怎么就成「体会不到了」?
他不信邪地走过去看,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不正是童凉和之前站在他身边的那个朋友吗?
安钰心里一梗,怎么可能?
教练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你认识?”
“不不不……”安钰语无伦次,还想继续嘴硬。
教练多人精啊,这还用问吗?估计那两个年轻人中,有一个就是他时常挂在嘴边的童凉,真想不到,竟然坐着这么豪华的车,连俱乐部老板都笑脸相迎。
童凉和祁津按着地址找过来,一进来,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热情地迎过来。
“两位帅哥,我是安钰的教练,我姓蔡……”
童凉懒得理陌生人,只是懒洋洋地看了安钰一眼,“行了,废话不多说,早点比完,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教练被无视了也不生气:“小帅哥脾气还挺大,不过年轻人嘛,脾气大点是应该的,对了,这位帅哥是——”
他同样没得到祁津的回应。
草,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神气什么神气。
教练原本是想交个朋友,见自己被无视,越想越气,于是他故意搞童凉心态:“算了算了,赶紧比赛吧,不过童凉啊,今天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安钰我带了他一年,水平我是清楚的很,今天你输了的话,肯定是不亏的,像他这样的专业选手,别人花钱请还请不来呢。”
童凉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
教练得寸进尺地说:“听说以前你们一起学武的时候,童凉就对我们安钰不好,这样吧,如果童凉输了,正式向我们安钰道个歉?我做主,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祁津一直看着比赛场地,云淡风轻地接下这句话:“好啊。”
教练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快,而且这一声,他怎么越听越像是嘲讽?
就像是安钰能赢才怪!
这人是瞧不起谁?
场地内的两个人已经开始准备,尤其是童凉,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没事人似的。
男生体型单薄,但不妨碍宽松的衣服下,蓬勃有力的肌肉正在缓缓绷紧。
教练对安钰非常有自信心,并没有看场上的准备,反倒是对跟着童凉来的男生有兴趣。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他看得出这个男生不一般,寒暄:“这位——”
祁津嫌他聒噪,手腕一转,给他看手机。
手机屏上赫然是一张让教练异常眼熟的检测报告,他脸色一白:“你怎么会有种东西?”
祁津始终看着台上,轻声威胁:“这才是安钰一直没法出现在比赛现场的原因吧,他被查出过一次,以后都会是重点检查对象,也是为什么你要再找人培养。”
教练被人当场戳穿,已经习惯了,他只是想不明白,既然手里有这些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而且看这架势,很期待比下去。
“嘘——”祁津说,“看,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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