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殿中水汽繚繞, 滿室皆浸著浴湯中藥草清苦微涼的香氣。
熱湯微燙,灼灼地刺痛著肌膚,蘇綿手指緊緊叩著池沿, 幾番忍不住地想要離開湯池, 肩頭卻被孫嬤嬤用力按住,動彈不得。
重重簾帳之後的嗚咽掙紮聲入耳,陸鉞闔目摩挲著指上碧色扳指,入鬢的劍眉壓得極低,麵色沉冷得讓人心頭發寒。
徐嬤嬤隨侍在一旁,見陸鉞如此, 心中雖也服畏,卻更多擔憂。
太子少時便遍曆生死, 在種種殘酷心機謀算中掙紮著長成, 喜怒不形於色與他而言幾乎已是一種保命的本能。
這種本能冷漠而殘忍, 卻也足夠安全安穩。
徐嬤嬤看著此刻陸鉞麵上幾乎無從掩飾的壓抑憂慮, 一時間,也不知究竟是該喜還是當憂。
冷冰冰的寒鐵存了向往溫暖,守護光明的心, 這究竟是重生重啟,還是飛蛾撲火, 轉瞬即亡。
“殿下不必擔憂, 國公爺帶來的這兩個醫師都頗得謝先生真傳,他們既說這般可以緩解, 那就一定無礙。”徐嬤嬤看了看陸鉞的神色,頓了頓, 又道:“此番太子妃之苦雖是禍患, 也是給東宮敲了個警鍾, 待過會兒娘娘症狀得解,不如就由老奴等人侍候著娘娘回到她所居的鳳儀堂去休整養息。那畢竟是皇後娘娘當日著人仔細收拾了的,想必不會委屈了太子妃,如此,太子妃娘娘也能安心休養,您也......”
陸鉞看過來的目光讓徐嬤嬤剩下的話都化為無聲。
她心頭一個“咯噔”,懸於心上的大石也倏然落了下來。
她心中有萬般擔憂思慮,有百般阻攔理由,可......
一來,她心中其實是很希望太子殿下能得一份貼心的溫暖,縱然隻有片刻,也好過一生孤寂冰涼。最重要的,是殿下心意已定,旁人即便是有滿腹苦心,也都無甚用處。
帳後聲息漸隱,漸至無聲。陸鉞驀地睜開眼,定定瞧了一會兒,便驅著輪椅一徑向裏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