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以前有人說展蕭會有心軟的一日, 他一定不屑一顧。
入鑒察司第一件事便是摒除雜念,一心隻為了任務。一個合格的暗衛,不該有太多個人感情, 更不該讓那些感情左右自己的任何決定。
展蕭一直是這樣認為的,也一直是這麽做的。
所以他親眼見到為完成任務認識的“兄弟”被刺殺在自己麵前, 卻能為保大局而隱匿行蹤,到最後也沒有出手相救。
所以他為收集證據,見到有世家紈絝玩弄婢女以至出了不隻一件人命官司,卻從未想過救那些可憐女子脫離苦海。他要的是證據, 拿證據就是。
他在鑒察司十幾年, 見了太多生離死別, 甚至為了審問消息,死在他手底下的人都不知凡幾。
可李忘舒和他不一樣。
她赤誠、有情義, 甚至有時候單純得有點讓人不敢相信這是敢逃婚的福微公主。
但也正因如此, 她有時候不像是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倒好像是普普通通一個及笄不多久的姑娘。
她活得真實,活得熱烈。
展蕭很難想象這短短半月,他怎麽對李忘舒會有那麽多的感覺,可那些感覺鮮明地存在著,並且好像已經開始脫離他的掌控了。
“微臣說過, 會送殿下, 安然到錦州。”
他回答時很平靜,就像這句話是他安排好的每一句一樣。
但話已出口, 他卻覺得好像有什麽已在一次次的妥協中改變了。
帶公主離開並州,脫離鑒察司的掌控, 這本不在他與聖上、與司長的計劃之中。
李忘舒終於朝他笑了一下, 她擦掉眼裏盈著卻倔強沒有掉下來的淚, 朝著小溪道:“小溪,過來,吃了東西,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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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內陰雲密布,瞧著要有一場雨來。
禦書房裏,律蹇澤在堂中站著,微低著頭,不敢多話。
寧帝李炎有些心煩地將那折子扣上,靠在長椅上,按著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