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難住在集慶門外的一座宅子裏,江屏在門前下了馬,從閑雲手裏接過一隻黑漆木匣,跟著管家走到廳上。
坐了片刻,白亦難進來見過禮,坐下笑道:“江兄來幫我捉鬼,尊夫人可知道?”
江屏笑道:“怕她擔心,我是瞞著她來的。”
白亦難道:“尊夫人也是杭州人氏麽?”
江屏點點頭,道:“改日我讓她來拜見嫂夫人。”
白亦難笑道:“我光棍一條,哪有什麽嫂夫人?”
江屏甚是詫異,昨晚敘年庚,他說他今年三十二,怎麽還未成親?想必有些隱情。
江屏沒有問,除非做生意,別人不想說的事,他從來不問。
閑話間,丫鬟擺下飯桌,端上酒菜,兩人吃了幾杯,天邊霞光收盡,廊下點起一盞盞絳紗燈。白亦難讓下人都回房,雞鳴之前不許出來。
他端起一杯酒,打量著江屏的臉色,絲毫看不出緊張害怕,笑道:“我閱人多矣,似江兄這般膽識的凡人當真少見。”
江屏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怪事見的多了。我總覺得鬼是最不值得怕的,打贏了,他連鬼都做不成,打輸了,我也變成鬼,怕他做甚?隻不過我現在有了妻子,心裏多了牽掛,沒有從前那般無畏了。難怪人家說,高手往往是無情的。”
白亦難看他片刻,目光移向門外夜空上那一輪明月,歎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都說真情難得,殊不知情越真,越累人。”
這句話裏感慨良多,江屏見他臉上浮起一層滄桑之色,霎時不像個三十出頭的人。
半空中忽然傳來吱吱吱的叫聲,一大片黑影飛速移動過來,竟是成千上萬隻蝙蝠,密密麻麻倒掛在不遠處的樹上,扇動著翅膀,似乎隨時準備出擊。
白亦難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燭台,湊近麵前吹了口氣。隻見火光大漲,好像街頭藝人噴火的戲法,燭火變成一條氣勢洶洶的火龍,呼嘯著撲向那些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