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的时候下半身还是很疼,只是很疼而已,比起心里被撕开的千疮百孔这些不算什么,他忍得住。
站在他身后的郁理行就像是笼罩在他头顶的一片乌云。
电梯门开了,叶沉还没在这个时间段来过工作室,但显然现在不是人最多的时候,叶沉紧紧攥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
渠哥刚好背对着电梯门口站着,回头就看见了叶沉。“小叶?你怎么来了?”他惊讶的转过身,抬起眼时看到了站在叶沉身后的郁理行。
“这位是......”
工作室里的人们目光齐齐望向电梯,今天珊姐和圆圆也在,包括后勤的小王和其他组认识叶沉的人。
郁理行把双手搭在叶沉肩上,无比亲昵,他对着屋子里的人灿烂一笑。他的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深棕色的微卷,高大健美的身型加上他无可挑剔的脸,使他看起来帅气得就像一个美式的电影明星。“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叶沉的男朋友。”
现场寂静了几秒,圆圆和珊姐对视了一眼然后捂住嘴。
渠哥一愣,他虽然没见过真人,但是郁理行的声音他记得。那天他一通电话打到叶沉的手机上,后者什么都没说就匆匆请了假回家。明显吓得不轻。
叶沉有男朋友这件事算是工作室里不是秘密的秘密,那个神秘的男友很霸道,脾气似乎也不怎么好,很难和现在面带微笑、行为举止大方和善的郁理行联想起来。
叶沉抿着嘴,垂着眼不敢看屋子里的人。
渠哥最先反应过来:“那个......坐。”
郁理行颔首,从容的坐在了沙发上,开门见山:“其实我今天带叶沉来是有事情要和您商量,他在这兼职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向叶沉,“我想他明年就要参加高考,再做这些业余活动比较耽误学习时间。”
郁理行坐在那里太有架势了,谈吐不像是“男朋友”,而更像一个“家长”。
天生就是上位者的人,身上带着的气场不是假的。渠哥只能凭外表看出他很年轻,但是具体多少岁,他猜不出来。
郁理行的话说完,渠哥有点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小叶也和我提过,他说等他高考结束再回归工作。”
叶沉坐在旁边,低头用手绞着衣服,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仿佛都汇集在了这张不大的双人沙发上,让他无比的难堪。
“是这样啊,那很抱歉,我的意思是让叶沉现在辞职。”郁理行微笑着看着渠哥,明明是坐在沙发上抬头仰视的动作,却让人觉得那眼神带着凌厉,说出的话无法反驳。
“可是小叶......”一直站在旁边的珊姐忍不住出声,“他来年会很有机会签约大公司,这种时候你总得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再做决定吧?我想你作为他的男朋友,也应该多照顾一下他的想法。”
渠哥和圆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郁理行闻言,恰到好处地愣了一下,转头对叶沉说:“这个姐姐说的对,我确实应该问问你的想法,”他把手搭在叶沉肩上,把人揽进怀里,“你来说说你的看法,我尊重你的选择。”
叶沉心口一阵无边的沉闷,心脏跳动一下都需要好大的力气。
他感觉这个怀抱比冰还冷,这些话比刀子还刺人。叶沉终于把眼睛抬起来了,卷曲的睫毛上带着不被人察觉的湿润。
酸涩痛苦,叶沉的视线逐渐模糊,鼻尖酸痛,胸口更是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他努力地眨眼,把工作室的一切场景全都收入眼底。
叶沉在这无声的注视里,正进行了一场悲痛盛大的告别。
不仅仅是告别了相处两年多,感情如同家人的同事。他在告别他短暂触碰过的温暖阳光,和还没来得及触碰的璀璨星河。
此刻的他觉得自己是一只提前孵化的蜉蝣。
暮生,朝死。
叶沉从郁理行的怀里挣脱出来,再不做决定的话他担心自己会舍不得、会哭出来、会当众出丑。
他咬紧牙关,站起身,无比郑重地看着渠哥的眼睛:“渠哥,还有大家。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对照顾,也谢谢工作室给我机会,我非常的感激。”他哽咽了一下,把苦涩全都吞进肚子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我想辞职,不再干这行了。没有其他原因,都是我本人的意愿。”
工作室再次寂静了片刻,几乎落针可闻。
郁理行靠坐在沙发里,得意地轻笑。
提线木偶想要跳舞,应该按照他的指挥。
“小叶,你认真考虑过吗?”渠哥僵硬地站在原地,“再坚持半年,你就有更好的机会更好的平台,你真的确定在现在退出?”
叶沉闭上眼睛才阻止了眼泪溢出:“我确定,渠哥,我确定。”
他心里在嘶喊:别再问了,求你。
半晌,“那好吧......”渠哥黯黯叹了一口气:“那我把前些阵子的工资给你结一下吧。”
郁理行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比他想象得顺利的多。
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叶沉会哭会闹的准备,没想到他不但没说什么还非常的配合。郁理行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之前因为看见叶沉拍的杂志照片而生出来的气,全都消散一空。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指,左手手腕上的Cartier白金手镯和江诗丹顿传袭折射着金属的光。
叶沉的工资,估计会有五千块?或者更多。但郁理行觉得没什么,只要他想明白了,一心一意跟着自己,不再想那些莫须有的事情,百倍千倍甚至万倍,自己都能给他。
“不用结了,他不差这些。”说罢,郁理行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门口的吧台上:“这是友情赞助,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带他,这卡没有密码。”
他的叶沉就应该不需要做这些,在郁理行的思维里,叶沉从小到大吃的苦太多,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再让他忙碌奔波。
明明现在自己有能力接受一切,控制一切,为什么叶沉反倒不愿意了呢?郁理行觉得自己仁至义尽,愿意接受他男人的身份,甚至愿意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而跟他公开恋情。
他多么的爱叶沉啊,从小到大都是。他愿意为叶沉奉献出一切,是叶沉一直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叶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众人讶然的目光里浑浑噩噩的下楼,又浑浑噩噩的坐上回家的车的。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烧一样热,就像真的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叶沉从来没有一刻,想像现在这样渴望逃离郁理行的身边。郁理行就像能抽空他周围的空气,他只感觉一阵阵窒息。
他想结束,无比的想。
这段感情对于他来说太沉重,自己就是深渊里最不起眼的小石子,怎敢与太阳匹敌。
他不配,也不敢。
回到了家,郁理行就像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遇到迎面出来迎接的Tank,破天荒的蹲下身,屈尊降贵的揉了揉它的脑袋。
叶沉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郁夫人还在疗养院,整个大宅都是郁理行的天下。他回到西院,把脱掉的外套随地的扔,他早就习惯了有叶沉在身后收拾烂摊子。
但是今天的叶沉没有像往常一样,任劳任怨的捡起他乱扔的衣服。他站在一楼的门口,看着郁理行的背影出神。
郁理行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叶沉站在门口,巴掌大的小脸似乎比以往都要白,乌黑的发丝自然的垂在额前,眼皮淡粉,上面一颗小痣尤为引人注目。支离破碎又浓墨重彩。
漂亮得一塌糊涂。
“理行。”叶沉看着他,认真的叫了他一声。
郁理行微微皱眉,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叶沉仰着头才能看见郁理行的脸,他用目光细细的描摹着郁理行的面容,忽然伸出手,用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从他带着淡淡胡茬的下巴,到他狭长上扬的眼尾。
他记得之前请过的家教老师说过,他们这里长得很像。
太好了,这样郁理行就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了。
“你能低一下头吗?”叶沉突如其来的主动让郁理行有点兴奋又有点不知所措。“好。”他听话的把头低下。
叶沉捧着他的脸,踮起脚,闭着眼,吻上了他的嘴唇。
郁理行感受到嘴唇上冰凉的触感,兴奋到肾上腺素飙升。叶沉从未如此主动,他一把擎住叶沉的腰,反过来加深了这个吻。
他不知道叶沉这是怎么了,这个吻很炽热也......很苦涩。
说不出为什么,叶沉此刻的味道就是很苦涩。他有些不安,皱眉,因为他能感受得到叶沉颤抖的气息。
叶沉仰着头紧紧闭着眼睛,才阻止了汹涌的泪流淌出来。
郁理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寸肌肤都令他着迷,但他深知自己不配。对方站在塔尖上,撤掉了往上爬的梯子,还对自己招招手,让自己快点上来。
起初他还能硬着头皮徒手攀爬,可后来刮了大风又下了酸雨。
叶沉是在太累太无能无力。
他只好重新站在他可以依靠的地面,再度仰望塔尖。
亲吻过,动情过。他便知足。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样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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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章,修文都要把我修emo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吹狗哨”,记得之前在短视频上看见的。
我感觉郁理行对待叶沉就是这样,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完美的伴侣。但在只有他们俩的时候,郁就会放任自己的歇斯底里。
没人知道,对内,叶沉承受了多少。
促成郁理行这种性格(偏执、疯狂占有欲、狂热PUA爱好者)跟他的家庭密不可分。
前面也提到了,郁家两个儿子都是随母姓,所以可见郁夫人地位很高,还有她女同性恋的身份。原配丈夫闹离婚也是因为实在是受不了郁夫人的PUA。但这都是后话了。
这个家就像是一个熔炉,那些疯狂的东西就是铁水。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那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