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乔其实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她满脑子都是毒气如何实验。
姑娘一个人在**翻来覆去,她从来没有如此焦虑过,手指不自觉地攥起了床单, 把床单揉的皱皱巴巴。她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又学的是文科,关于过去的那段黑暗历史也十分了解。她知道过去的同胞面对了什么,也能想象的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孟乔头脑昏沉, 睡不着觉就靠在枕头上,等待着凌晨宣判死刑。
她胸口起起伏伏的喘息着, 眼眸暗淡无光,突然对着空气轻轻问了一句:“疼吗?”
“疼。”不知道哪里传出来了声音,黑暗中有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 但是可以看清这个人已经腐烂了半边, 他的小臂上长满了脓疮,带着一股酸臭味。
孟乔皱了皱眉头,问:“是谁?”
“你是谁?”那人声音有气无力的。孟乔打开了台灯, 昏暗的灯光下看她清楚了, 比起人形这更像是腐烂的一坨肉。但是她并不害怕,这两天见多了这种, 心里就会平静很多。
孟乔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碰撞。
“我是个记者。”孟乔说,“我是写报道的。”
那人血肉模糊的脸上微微一怔, 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他呆呆地站了许久,然后才缓缓地开口, “俺叫大牙, 是赵家屯的, 俺家是种苞米地的。”
孟乔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开始能和鬼对话了, 她心里微微一惊,但是注意力又回到了大牙身上。她没有发现连通房的房门被严穆微微打开,男人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对空气说话。
大牙站在原地,没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因为疼痛哆嗦了几下说:“俺知道记者,就是写报纸的。俺认识一个记者,就在隔壁房间,他是个好人,他教俺写自己的名字。记者都是好人,记者都是好人。”大牙喃喃自语的不断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孟乔没有急于继续询问,她坐起身来观察着大牙,男人身上的破烂病号服像是和肌肉长在了一起,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说话听起来有气无力,奄奄一息。她以为男人的病号服上会有一个数字,但是并没有。
“记者要活到最后。”大牙突然冒出来了一句,“俺们都死了,都被鬼子折磨死了,但是记者要活到最后。”他哀叹了几句突然又话锋一转,“但是记者也死了,也死了。”
“欸!大牙,什么记者?”孟乔问。
“就是大胡子记者,记者啊。”大牙的身影越来越轻,逐渐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孟乔想伸手抓一把,但是却扑了个空,空气中只有零星的酸臭味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
严穆从另外的房间里走过来,他低声询问:“你见到了当年被抓来的人?”
“嗯。”孟乔垂头丧气的点点头,她突然抬头在幽暗中对上男人那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眸子,问道:“你说我们能把他们救出来吗?”
孟乔突然萌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想要把那人被抓来做实验的人拯救出来。男人坐在她的床边,声音透着些许的无奈:“这个任务是以历史为背景的,我们无法改变,我们只能按照规则去完成任务。”
“那他们就这么死了。”孟乔耷拉着脑袋,“我当然知道这是任务,但这也可能是真实发生的历史。”
严穆没有直接回答孟乔的问题,说:“我有一个任务,是寻找吊死在飞机厕所里的女空乘。我跟你提到过的。如果我们没有找到凶手,飞机的时间就会一直无限循环下去,每一轮飞机上的那个没有被抓到的凶手都会使用各种方法杀死乘客。离开副本后,我在图书馆里查到了这个故事。飞机是一家失踪的航班,而当时的女空乘与副本中自杀的NPC任务一样。失事的原因很简单,女空乘发现了劫机,率先采取行动,结果反被杀死。你看,明明是个英雄人物,但是最后也没有什么姓名。任务可能是真的,任务也可能是假的,但是这些都由不得我们。”
男人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他最后定定的注视着姑娘沉静的面容:“完成任务,窥得一角,我们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
“嗯。”孟乔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睡吧,再睡一会儿。”
“睡不着。”孟乔嘟囔着,“我想出去转一转。”
“好,我陪你。”
夜晚的风很凉,山谷里吹来的风把姑娘凌乱的头发全部吹到了天上。她走到小花园的花坛上,脚下就是曾经的弃尸坑。
孟乔蹲在地上,手抚摸着潮湿的土地,透过石砖,是一股透心的阴冷。她感觉自己周围环绕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黑影,他们想要张嘴诉说什么,但是喉咙间却没头发出完整的句子。
她安安静静的跪着,头发被夜晚凝结的露水所打湿,嘴里念念有词。严穆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断断续续地说话。
人影若隐若现,孟乔抓不住他们,所以说话也变得十分不流畅。
漆黑的夜空挂着点点繁星,山谷寂静传来阵阵虫鸣。住宿楼只有一盏灯是明亮的,严穆抬头,面具女站在窗前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尊雕像,她冰冷的面具上似乎凝结上了一层霜。
面具女对着严穆轻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拉上了窗帘,一切又归于寂静。
对话消耗了孟乔大量的精力,在连续打了三四个哈欠后,她已经看不到任何鬼影。头像是感冒发烧了一样十分昏沉。她已经跪的像腿发麻,终于手脚不太灵活的站起来。严穆拉了她一把,又把孟乔扶到了屋内。
不到一会儿,她已经睡着了。
严穆却一夜未睡,他一直看着手中的表,掐算着实验时间。在白觉观的任务中,女官首对于时间进行了干扰和迷惑,所以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外面的天空渐渐泛白,露水凝结在窗户上,玻璃上铺着淡淡一层白色哈气。
距离实验开始十分钟,孟乔还在睡。
“醒醒。”严穆把孟乔叫起来。
孟乔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她眼眸中都是水雾,目光模糊的打量了男人几秒钟。然后一掀被子,直接又把自己的头蒙住,转了个身继续睡,思考没有把男人刚才的叫醒放在眼里。
严穆脸上的肌肉**了一下,只能下手去推推姑娘的肩膀。
孟乔哼了一声,直接蛮横的推开男人的手,又把头缩回了被子里。
严穆无奈的又推了推。
孟乔这次只伸出来了一只手,正要去打严穆的手,结果反被男人扼住纤细的手腕。
他提醒道:“实验马上开始了,你要是还在睡,就是送人头的行为。起来,洗脸。”
她在被子里咕叽了两下,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困死我了……”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像是吃完了安眠药之后被强行叫醒,脑子里像是被一群山羊跳成了浆糊。
“起来,时间不多了。”
“来了。”
孟乔洗完脸的时候,全身突然间哆嗦一下,她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转头问严穆:“你有没有味道一股臭味?”
“没有。”严穆说,“你坐到我这里来,要是你晕倒我会把你弄醒的。”
“好。”孟乔点点头,与严穆并排坐在了一起。虽然眼前的屋子是正常的,但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鼻腔内充斥着难闻的可以气体。
实验开始了。
“放慢呼吸,不要急躁。”严穆提醒,声音十分温柔:“你越急躁,呼吸的越多,很用可能中毒症状越明显。来,你跟我做。”
孟乔没说话,她按照严穆的方法轻缓地呼吸着。
但随着时间地推移,除了呼吸困难以外,孟乔白皙地皮肤上开始出现一片一片的淤血,毛细血管在逐渐破裂,应该是毒气影响了她的造血系统。
皮肤下泛着一阵针扎的刺痛,孟乔凝着眉毛看向严穆:“好难受,喉咙疼……感觉内脏都要融化了……”
她不自觉地开始咳嗽,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沙哑,体温缓缓升高。这次比冰冻那次还要难熬,鼻血和鼻涕混在一起流出来,止也止不住,严穆只能一遍遍的给她擦掉。
孟乔身体里是火辣辣的疼,胸闷、胸痛,感觉胃里长满了溃疡。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生理的泪水也被逼迫着顺着脸颊滑落。
“啊……我、我觉得要死了……我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孟乔靠在严穆身上,小臂上泛起来了透明的水泡,每个关节都是大面积的潮红,仿佛像充满鲜血的气球,只要被针轻轻一扎,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原先鼻腔内的空气浓度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下去,但是现在她鼻子里出血刺激性气息的味道就只有血腥味,孟乔难受的攥起严穆的裤子,隔着布料抓红了男人的皮肤。
孟乔的脖颈开始出现紫褐色的斑点,毒气正在破坏她的造血系统和粘膜系统。她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张着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但是什么也没有。
她只能难耐的攥着衣服,指甲已经掐入了掌心的肉里,出现了点点血迹。
严穆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他扼住孟乔的下巴,低声命令:“张嘴。”
孟乔张开颤抖的嘴唇。
严穆深吸一口气,直接亲吻上了孟乔的嘴唇。
清新的空气直接从口腔灌入喉咙,虽然难受的程度没有减轻,但是孟乔感觉自己在毒气室内终于喘上来了一口气。人工呼吸和干燥的亲吻没有什么不同,没有纠缠回应和暧昧。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不想去想严穆为什么做出来这种举动。
只有流动的新鲜空气,让孟乔吊起来的心脏微微放松。
窒息的人终于吸入了空气。
啊。
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严穆:这只是人工呼吸
孟乔:我知道,我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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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章,亲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