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燃尽凌辰心中怒火的这一巴掌, 足以将贺琳琳打得坐倒在地,顿感两眼昏花,险些晕过去, 右脸像被火烧一样灼痛。
凌辰半蹲在她面前, 揪起她的领口, 一字一顿:“他再蠢也是我弟弟,你没资格打他, 懂吗?”
“他……”贺琳琳傻了,“他是你……弟弟?”
最近凌辰的手机里多了一张照片。
那是凌遇站在《逐梦少年志》舞台上跳舞的照片,绝美盛世的容颜, 肆意灵动的舞姿, 还有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怎么看怎么像个狐狸精。
而这段时间, 凌辰每天睡觉前都要拿这张照片看很久。
贺琳琳一直以为,照片上的这个少年是凌辰的新欢。
凌辰虽然公开的是喜欢女人,但他同时也喜欢男人, 他是个双性恋,这是凌辰跟贺琳琳在一起之前就坦明过的。
即便如此,贺琳琳也爱这个男人爱得如痴如狂。
凌辰手机里的那张照片让贺琳琳感觉到危机感, 得知凌辰要来《逐梦少年志》探班,她便急忙忙的跟过来, 准备来一场捉奸。
可她根本就没听凌辰讲过,他还有个弟弟。
凌辰不打算解释什么,朝门口喊了声:“刘策准, 进来。”
刘策准闻言推门进来:“凌总, 有何吩咐?”
“你发条声明,即刻取消我同贺小姐的婚姻。”凌辰说着把手机扔给刘策准, 旋即转身走向凌遇的方向,“理由,性格不合。”
“是。”刘策准默契地接住手机,顺便同情地看了眼贺琳琳,没说什么,默默拿手机出去发声明。
贺琳琳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急出了眼泪:“辰哥,你要跟我取消婚约?可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啊,而且我们两家也有合作的,辰哥、”
“滚。”凌辰回头送她一个字。
贺琳琳不甘心,还想跟过去:“辰哥,我错了,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凌辰不耐烦打断:“我说了,滚。”
“辰哥……”贺琳琳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个无情的男人,面如死灰。
她知道凌辰是个性情冷淡的人,所以她一直努力用自己的深情去捂热他的心,但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心如此的冷,根本就捂不热。
凌辰不再看她一眼,提步走向凌遇的方向。
快走到凌遇面前时,他突然回过头,对贺琳琳道:“我会给你赔偿,以后别来烦我,你走吧。”
贺琳琳没说什么,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凌辰走回凌遇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凌遇发肿的右脸,沉声道:“贺琳琳我已经收拾过了,以后有人打你就还手,打不过再告诉我,你是凌家的人,别老是让外人欺负,也别让家里丢脸。”
凌遇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我要赶飞机,得走了。”凌辰说完揉了一下凌遇的头发,接着起身走了,走到门口时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惜凌遇还是听不见。
休息室里只剩下凌遇一个人,他无聊看了看地上的几个袋子和大纸箱。
虽然刚才他拒绝大哥拒绝得很干脆,但他还是有一点好奇大哥给他送了什么东西,还真有一点期待。
凌遇把这几个纸袋子和纸箱逐个打开。
一盒阿弟喜欢的奶油小饼干,一顶阿弟喜欢的黑色棒球帽,一件阿弟喜欢的棕色小马甲,还有一艘阿弟喜欢的航母乐高。
凌遇才想起来,小时候阿弟经常跟大哥一起拼乐高。
不由得苦笑一声,他到底不是阿弟啊。
想不通,大哥为什么突然要给他送这些东西?
离开家的这八年里,凌遇只和大哥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外婆八十大寿的寿宴上。
那天中午凌遇回外婆家吃完午宴,下午马上坐高铁赶回学校上课,忘记把表摘下来,结果刚放学就被警察带走问话,由于证据不足,警察并没有为难他。
但室友不信,觉得警察被收买了,于是到处发帖讨伐,说学校包庇他,警察不敢动他,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凌遇走到哪里都被人指点,他觉得戴块名表在身上不安全,也用不到,于是第二天他叫了同城跑腿,把手表给给大哥寄了回去。
也不知大哥从哪里听说了他被室友污蔑盗窃的事,当天下午亲自赶到学校,找校长谈了半个小时。
后来大哥匆匆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临走前什么话也没有跟他说,只留下一个厌恶的眼神让凌遇自行领会。
说也奇怪,刚刚大哥看他的眼神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的表情也不像在骂他,也没像小时候那样,对他一不耐烦就动手。
可惜凌遇听觉没恢复,不知道大哥都对自己说了什么,不过估计也是不好听的话。
至于这堆礼物,大概是为了撑住凌家人的面子吧。
“遇遇!”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凌遇怔了下,他的右耳终于又听见声音了。
只见贺初棠脚步匆匆地跑进来,他的气息喘得厉害,身上也没穿正装,而是一套随意的休闲服,估计是临时出门。
虽然凌遇的右耳恢复了听觉,但并未完全恢复,贺初棠进门后对他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
直到贺初棠坐到他面前,凌遇才清晰地听到他的话:“脸怎么了?谁打的?”
凌遇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了贺初棠的腰。
此刻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要一个拥抱。
贺初棠有点受宠若惊,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对不起,我来晚了。”
凌遇还是不说话,但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贺初棠的腰。
贺初棠轻轻皱眉,抽出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登上微信,给葛姐发了条语音消息:“葛姐,马上拿药箱到一楼VIP休息室来。”
发完信息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接着将凌遇推开,垂眸看向他红肿的脸:“遇遇,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凌遇看了他一眼,良久,开口问:“我大哥走了吗?”
贺初棠点头:“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的车离开。”
凌遇闻言长长地舒了口气,被禁锢的灵魂仿佛瞬间被释放出来,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了贺初棠的怀里。
好累啊,每次跟大哥见面,都仿佛从鬼门关回来。
贺初棠不由自主的将凌遇重新搂进怀里,低头亲吻他的头发,看到他这副恹恹的模样,终是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休息室外匆匆走来一位穿白大褂的男人,肩上背着个药箱。
田贤从葛姐那里听闻凌辰过来,且还听说有人受了伤,吓得脸都青了,急忙背了药箱赶过来,进门马上问:“谁受伤了?是不是凌遇?”
贺初棠抬眸迎接田贤的目光,沉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凌家来了人,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田贤把药箱放在小桌上,眼睛扫向凌遇脸上的掌印,顿时火冒三丈:“操,不会是凌家人又对你下手了吧?”
凌遇看了看田贤,又看了看贺初棠,心知自己逃不过这个问题,只好回答:“我大嫂打的。”
“你大嫂?”田贤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凌辰有个未婚妻,“她为什么打你?”
凌遇摇摇头。
他被扇了一耳光之后就听不见声音了,根本不知道大嫂为什么要打自己,也完全没有防备。
他对待家人,从来都设不起防备。
贺初棠没有说话,默默掏出手机,想吩咐小陶去办点事,微信里突然收到备注名为“三叔母”的消息。
三叔母:初棠啊,凌家那边突然单方面公开终止了跟我家琳琳的婚事,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问琳琳发生了什么事,这丫头就知道哭,你跟凌辰不是挺熟的吗?能不能帮问问啊?
凌辰终止了跟贺琳琳的联姻?
贺初棠有些意外,他没有回复三叔母的提问,登上微博扫了一圈。
十分钟前,凌辰的个人微博上贴出了一条简单粗暴的声明:因性格不合,本人今日同贺琳琳小姐和平分手,婚事取消。
也因这条微博,热搜榜又爆了——#凌辰贺琳琳婚事取消#
【what?贺琳琳跟我男神在一起了?】
【婚事取消的意思是订了婚没结婚的意思吧?】
【我村网通了,凌辰跟贺琳琳居然有一腿??】
【噗,这大概是内娱发展最快的一对了吧,刚官宣就分手。】
【贺琳琳人挺好的呀,家世也不错,为什么分手?】
【男方先发的声明,那估计是女方那边的问题,反正内娱的定律是谁先分手谁有理。】
贺琳琳自出道以来,头一次获得这么大的关注度,在自己的微博上写了一句“我很好”作为回应,别的什么也没说,主要是不敢乱说。
而另一位当事人发完声明之后,很淡定的转发了一条凌氏集团的全新宣传微博,仿佛无事发生。
贺初棠看了眼安安静静让田贤帮上药的凌遇,隐约猜到一个可能。
贺琳琳打凌遇的这一巴掌,难道是凌辰终止这场商业联姻的导火线?
贺初棠将手机放下,对凌遇说:“你哥刚刚和你大嫂分手了,微博上官宣的。”
“什么?”凌遇惊呆了,“为什么啊?”
田贤的手也震了一下,差点把棉签塞进凌遇的嘴里。
贺初棠道:“这得问你哥。”
凌遇想不通,也不敢问:“那算了,我不想知道。”
大哥做事从来都只看利益,突然跟贺琳琳分手,估计是在利益上谈崩了吧,反正跟他没关系。
很快田贤处理好了凌遇脸上的红肿,但还是放不下心:“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没有了。”凌遇说,“谢谢田医生。”
田贤留了一支消肿药在桌上,边收拾药箱边说:“你的皮肤很细嫩,这块红肿可能要一两天才能消,记得每天擦药,不然会影响你下一场表演。”
“我知道了。”凌遇乖巧地点点头。
田贤背起药箱,欲要离去,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你姑姑看到你参赛的消息联系我了,有空的话你还是联系一下她吧,她很担心你。”
凌遇“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田贤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多说无益,转身离去,还体贴地为二人关上了门。
贺初棠坐回凌遇身侧,视线始终无法无视他脸上的掌印,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条视频请求。
贺初棠将手机掏出看了眼,起身对凌遇道:“我出去接个视频。”
凌遇点了下头,眼睛也没抬一下。
贺初棠走到外面,接通视频,手机屏幕中出现贺初夏的脸:“二哥,你听说堂姐被退婚的事了没?三叔母刚给我打电话,让我请你帮忙找凌家求情。”
贺初棠面露不悦:“你少掺和凌家的事。”
贺初夏嘟嘟嘴:“你以为我愿意啊,堂姐刚给我打电话哭诉完,三叔母就马上给我打了电话,我要是不理,她肯定要去烦爸妈和大哥还有爷爷,他们家可烦人了。”
贺初棠思忖片刻,问:“贺琳琳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突然被凌辰退婚?”
“说了说了!”贺初夏左右看了看,小声说,“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哦。”
贺初棠:“。”
贺初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堂姐刚刚跟我哭诉,说凌辰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盯着一个男生的照片看好久,堂姐就以为凌辰喜欢那个男生。”
顿了下,贺初夏故作神秘:“而且你绝对想不到,照片上的那个男生,竟然就是上次用你手机接我视频的那个练习生凌遇!”
贺初棠蹙眉,并未接话。
贺初夏有点着急:“二哥,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贺初棠:“废话少说,我在听。”
“咳咳!”贺初夏干咳两声,“好吧,就算天塌下来二哥你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吐槽完,贺初夏继续说正题:“堂姐一听说凌辰要去你们节目组探班,哪里还坐得住,就赶紧跟着过去,准备来一场捉奸,结果堂姐一看到凌遇长得比自己还好看,就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
贺初棠倏地眯起眼,如果贺初夏就在他面前,势必会被他身周的凌人寒气吓到。
“后来你猜怎么着?”贺初夏一脸惊奇,“凌辰掐着堂姐的脖子问是不是她打了凌遇,还把堂姐摔在地上打了一巴掌,差点把堂姐的鼻梁打歪掉。”
贺初棠:“……”
看来凌家的人都很喜欢掐人脖子。
贺初夏继续:“后面重头戏来了,凌辰打完堂姐还警告了堂姐,说凌遇是他弟弟,谁敢碰这个弟弟谁就死,你说是不是很狗血?”
贺初棠神情严肃的盯着手机屏幕,他想起了凌辰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凌遇?我家没有这个人。
那时凌辰的语气说的轻佻戏谑又带了一点薄怒,仿佛凌遇真做了对不起凌家的坏事。
以至于那时的贺初棠以为,凌辰是厌恶凌遇的。
但如果凌辰对凌遇是厌恶,为什么在贺琳琳打了凌遇一巴掌之后,当场终止一场已经谈妥的商业联姻?
这不像凌辰杀伐果断的性格,也不是凌辰会做的事。
除非,凌遇在凌辰的心目中,比贺家这桩婚事还重要。
如果说凌遇不是凌家的亲生孩子,而仅仅是个寄养的小孩,那么凌辰对凌遇……难道是那种禁断的伪骨科感情?
危机感油然而生,贺初棠不由得眯了眯眼。
“二哥,二哥?”贺初夏喊了几声,“你怎么不说话呀?这事儿怎么办?要帮堂姐他们家吗?”
贺初棠沉声道:“不用理他们。”
“我就知道。”贺初夏松了口气,“那二哥,剩下的事我不掺和了哦。”
贺初棠应了一声嗯,将视频电话挂掉。
他走回休息室内,看到凌遇盯着桌上拆封好的一堆玩意儿发呆。
事实上,贺初棠从刚才第一次走进这间休息室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堆价值不菲的东西,尤其是那盒航母乐高,价格至少六位数。
只不过刚才他看到凌遇的神情不对劲,他才没有问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贺初棠坐回凌遇身侧,轻声问:“这些是……?”
“大哥给我带的礼物。”凌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他的嘴角是弯着的,“我长这么大,这是大哥第一次给我送礼物。”
虽然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喜欢的。
贺初棠看着他那不自知的笑容,不由得紧了紧拳头,心中失控地冒出一股酸涩,“你喜欢这些东西?”
凌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将航母乐高抱起来,似自言自语般:“我大哥以前很喜欢拼乐高,但我不会,我没拼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他的眼里有光,似乎比刚刚更开心了一些。
凌遇喜欢这盒乐高,贺初棠看得出来,心底的危机感还没解除,又徒增了几分焦虑。
贺初棠垂下眼帘,尽量让自己稳住不安的情绪:“要不要我和你一起拼?”
凌遇摇头:“不了吧,拼出来也没地方放。”
他连家都回不去,把乐高拼出来又有什么用?
“你可以暂时放在我家。”贺初棠提议,“跟你的奖杯放在一起。”
凌遇缓缓抬头,问:“我的奖杯你拿回来了吗?”
贺初棠想要点头,又怕他开口拿回去,于是昧着良心说:“我妹过来的时候忘记把奖杯带过来了,有空我亲自过去给你拿回来。”
凌遇:“……”
贺初棠又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凌遇将乐高盒子放下,接着把棒球帽拿起来,戴在头上,转头看向贺初棠的脸,弯着眼尾,眼睛里一片雪亮,“好看吗?”
那是贺初棠第一次,在凌遇忧郁的脸上看到如此灿烂的笑容。
贺初棠有一瞬的失神,点头:“好看。”
凌遇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棒球帽的帽檐,像在轻抚一件心爱的宝贝,唇角微勾:“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帽子。”
他舍不得把帽子摘下来,就这么戴着,又拿起了那件棕色的小马甲,脸上有些遗憾:“可惜我没有搭配这件马甲的衣服。”
贺初棠强压着内心的酸意,脱口而出:“既然没有就别穿了,看着也不像你的风格。”
“也是。”凌遇眼底有些失落,将小马甲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袋子里,最后拿起了那盒奶油小饼干。
他把小饼干拿起来,看了眼盒子上的厂家,居然还是小时候阿弟最喜欢去的那家蛋糕店做的。
凌遇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口感还是跟以前一样,又酥又脆。
以前阿弟特别喜欢吃这个,凌遇却不太喜欢吃,觉得太甜了。
如今他已尝不出甜味,只尝出了苦和咸,而他鼻子突然酸得厉害。
他三两下将小饼干咽了下去,接着又拿了一块大的,继续嚼。
就这么干巴巴的嚼着,他想找回儿时的味道,但怎么也尝不出甜味。
贺初棠见凌遇一下吃了这么多,刚想问他好不好吃,低头一看,才发现凌遇在哭,泪水顺着脸颊,滑进了他的嘴里,伴着饼干一起吃。
“遇遇!”贺初棠急忙握住他还在拿小饼干吃的手,“你怎么了?”
凌遇突然推开他的手,猛地起身蹲在垃圾桶边上,双手抱住垃圾桶,低着头一阵干呕,呕了几下之后,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
贺初棠受不了这种味道,但心中的担忧盖过了他的洁癖,捂住鼻子,抽了几张纸递给凌遇:“好点了没?”
凌遇接过纸巾,刚想擦嘴,忍不住又呕了几下,直到胃里的东西都吐得干干净净,那股恶心的劲儿才过去。
他用纸巾擦了擦嘴,浑身乏力的坐回沙发上,脸色早已惨白。
贺初棠心疼道:“要不要喝点水?”
凌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贺初棠突然俯下身,将凌遇打横抱起,“回我休息室再喝。”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房间里的气味。
“我的礼物!”凌遇挣扎着想拿回桌上那堆东西。
贺初棠搂紧他的腰,沉声道:“我让人带过去。”
凌遇怔了怔,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把脸埋进贺初棠怀里,耳朵往他心口上蹭了蹭,有气无力地说:“饼干不用拿了,扔掉吧。”
“好。”贺初棠应了声,即便凌遇不说,他也不会再把这盒饼干带走。
葛姐在门外候着,贺初棠交代了葛姐几句,就把凌遇带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凌遇已经很久没有反胃得那么严重,呕完整个人都恹恹的,喝了水脸色也没好转,眼睛里没什么精气神。
贺初棠越看越心疼,握住他的双手问:“去医院看看?”
“不去医院!”凌遇昂起头,眼中挂着哀求,“我不想去医院,不去医院好不好?”
“好,不去医院。”贺初棠只觉得心口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住,他用力将凌遇拥进怀里,“我们不去医院,你别怕。”
凌遇轻轻地松了口气。
他不想去医院,怕去了医院,医生又要往他的胃里插管子,那种酸爽滋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他这副样子,贺初棠终究是不放心,试着商量:“不然我叫田贤回来给你看看?”
“不用麻烦田医生的。”凌遇从他怀里出来,昂头迎向贺初棠投来的关切视线,“我,我……”
他一咬牙,干脆说了出来:“其实我有厌食症,刚刚是吃太急了,慢慢吃就没事。”
“你……”贺初棠瞳孔微张,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家伙每次去食堂都只吃白粥,而从不吃油腻的食物。
原来是厌食症啊?
“我厌食是心理上的原因……”凌遇又说,“去医院也没用,慢点吃东西就行了,饿不死我的。”
贺初棠捧住他的脸颊,千言万语,此刻却是一句也说不上来。
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他那张苍白无色的脸,望着他楚楚动人的桃花眼,望着他微微张开却一语不发的唇。
他就这么望着,将怜惜都压在了心底。
“我该拿你怎么办?”贺初棠开了口,声音竟有些发颤。
凌遇堪堪勾出一抹牵强的笑:“只要你不再喜欢我,就好了。”
贺初棠的手失控一震,没说什么,低头咬住了他的唇。
凌遇挣扎几下无果,又一次被贺初棠的柔情驯服。
如果什么都不用想,就能跟他长长远远就好了,如果……他不是废物,他也不姓凌,身体没有病,心理也健康的话……就好了。
事后,凌遇趴在贺初棠怀里沉沉睡去,疲惫得不省人事,好在他的气色恢复了正常,两晕透着粉白,甚是可爱。
贺初棠在他的眉心亲了一口,侧身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给田贤发微信:遇遇的厌食症是怎么回事?
田贤:应该是小时候遭到长期虐待而留下来的心理障碍,具体怎么形成的厌食症,还得去问他的心理医生,我不清楚。
贺初棠:怎么联系他的心理医生?
田贤:人没在国内,两年前跟凌淼一起出国了,他就是凌淼现在的老公,凌遇的姑丈。
贺初棠: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田贤:也行,不过他会不会理你我就不敢保证了。
随后田贤给贺初棠发了一个微信号过来。
贺初棠试着添加好友,却遭到对方无情拒绝。
贺初棠皱了下眉,给田贤说:他没同意。
田贤:正常,两年前江良川亲眼目睹自己的女朋友被凌家保镖逼得差点跳楼,他最讨厌你们这个阶层的人。
贺初棠:……
田贤:我说句实在的,凌遇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如果你对他同情多过爱情,劝你趁早松手,他那样的人,经不起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折腾。
贺初棠盯着田贤发来的这句忠告,顿时陷入了沉思。
也许田贤说的不错,凌遇于他,目前只是一个很合拍、且相互有好感的伴侣,还没到要和对方长相厮守的程度,而凌遇虽然没有拒绝和他接吻,甚至是上床做更亲密的事,但也一直没有接受他的感情。
他们之间,连男男朋友都算不上。
贺初棠垂眸看了眼睡姿乖巧的小家伙,到底是自己操之过急,可他也深知,如果错过了,他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让他更心动的人。
凌遇醒来时,贺初棠还在睡觉。
他扶着又酸又痛的腰爬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按亮,看到时间是18点02分,外面天已经暗了。
凌遇赶紧把手机放回去,就想下床,不经意间看到贺初棠在蹙眉,他怔了下,缓缓凑近贺初棠面前,用手指轻抚那片拧成川字的眉心。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噩梦。
等贺初棠的眉心抚平下来,凌遇盯着他的俊脸,发了一会儿呆,倏忽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唇,快要碰到时,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翻身下床,把东一件西一件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三两下套回身上。
回头看了眼**的男人,越是和贺初棠感情升温,他却是良心不安。
总觉得,贺初棠对自己越好,他就越发心虚。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到时候想要全身而退,会很难很难。
凌遇拍了拍自己的脸,一时间忘了右脸还是肿的,一巴掌下去,痛得他直皱眉,差点发出声音,幸好他及时忍住,才没有吵醒贺初棠。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远远看到休息室的桌子上摆着大哥给他送的那堆礼物,顿了下,提步走过去。
桌上有便签纸,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然后离开。
贺初棠看到纸条时,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纸条上写着——贺先生,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结束吧。
贺初棠眯起阴鸷的黑眸,将纸条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贺初棠环视一圈偌大的休息室,那些东西都不见了……凌辰送给凌遇的那些礼物,一件也没有留下。
他想起了凌遇在戴上那顶棒球帽时,问他好不好看的天真笑容。
想起了凌遇明知自己有厌食症,也要品尝那盒奶油饼干的痛苦表情。
再结合凌辰为了凌遇,突然官宣取消同贺琳琳的婚事。
以及贺初夏开视频时提到的那件事——凌辰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盯着一个男生的照片看好久……
贺初棠捂住脸,身体失控地颤抖起来。
难怪小家伙三番两次拒绝他。
原来如此……
原来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
凌遇的肌肤又薄又细嫩,脸上挨的那一巴掌到了晚上也没消多少,不得已他只好先回一趟宿舍,把大哥送的礼物锁进柜子里,最后戴了个口罩去舞蹈室。
这会儿其他队员都没在,舞蹈室里只有连诗厚一个人。
见他回来,连诗厚急忙迎过来:“遇遇,你这一整天都去哪儿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我还以为你又跑了呢。”
凌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扯了句:“贺老师找我谈心。”
“又谈心?”连诗厚挑眉,不过想想他也没有多问什么,“算了不聊这个,你脸怎么了?怎么戴着口罩?”
凌遇下意识地隔着口罩摸摸自己的脸,摇摇头:“没事,等会儿还练吗?”
“练啥呀,吃晚餐去,我都快要饿死了!”连诗厚勾住凌遇的手臂,将他拉出舞蹈室。
二人去到餐厅时有些晚了,取餐区没剩下什么菜,不过凌遇对吃的要求很低,一贯只打了一碗白粥。
连诗厚把最后两个肉菜都拿走了,坐下来马上说:“遇遇,你要不要吃点肉肉?很好吃的。”
凌遇摇头:“不了。”
连诗厚不解:“你也不是素食主义者啊,为什么总不吃肉?”
凌遇顿了顿,反正已经跟贺初棠说了,跟连哥说也无妨:“我有厌食症。”
准确来说,他对肉类食材的反胃尤其严重。
连诗厚整个人都怔住:“厌食症???”
凌遇笑了笑,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阿弟刚去世的那段时间,他完全丧失了求生欲,吃不下也喝不下,大哥就天天捏他的嘴给他灌冷饭菜,且大都是肉食多。
他根本就吃不下去,每次都会吐出来,而大哥每次见他吐,都要很生气的对他拳打脚踢一顿。
当然也会骂,不过凌遇当时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不知道大哥骂了他什么。
大哥只坚持了一段时间,估计是觉得打累了,或是骂腻了,后来就再也没有理过他。
反正凌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厌食的,不止是在心理上,他的肠胃在那时候也损伤得很严重。
这些烂毛病一直延续到今天,凌遇也没怎么重视,觉得这是他罪有应得。
阿弟为他丢了性命,他就该遭受一辈子的病痛折磨才过得安心一点。
连诗厚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连哥,你就别问了,我不想让人知道这个事。”凌遇说着要开始吃粥了,于是将口罩摘了下来。
连诗厚余光扫见他红肿的右脸,登时怒了:“你的脸怎么回事?”
“别激动呀。”凌遇一脸淡定,“先吃饭。”
连诗厚哪里还有胃口,正色道:“遇遇,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带你去找导演,让他给你做主!”
凌遇无奈解释:“是家事,导演做不了主。”
“什么家事?”连诗厚顿了下反应过来,“凌辰打的?”
凌遇失笑:“好了,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其他人,是我大嫂打的。”
“你大嫂?”连诗厚思索一番,“贺琳琳?”
凌遇点头:“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微博上都爆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连诗厚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大哥该不会是因为你大嫂打了你,所以才取消婚事的吧?”
凌遇笑:“不可能,估计是利益没谈妥,我和我大哥关系不太好。”
“那更不可能。”连诗厚给他分析,“贺凌两家的合作半年前就定下来,现在是即将验收的时期,凌家突然终止合作,至少要损失几十个亿。”
凌遇张了张唇:“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连诗厚道:“谁还不是个富二代了,我家跟凌家贺家都有合作。”
凌遇:“……”
吃过晚饭,二人回到舞蹈室,跟另外三位队友集合,把二公曲目练了十几次,直到五个人都没有出现失误才停止训练。
结束后连诗厚就拉着其他人去了健身房,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似的。
凌遇没跟着去健身,白天他被贺初棠榨干了精力,刚才练舞都够呛,实在没精力再去折腾自己这副被摧残过的身体。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舞蹈室的,关了灯就想走出去,门外突然闯进一道黑影,将他推回舞蹈室,并且关门反锁。
凌遇闻出了那人身上熟悉的香气,开口喊:“贺先、唔……”
贺初棠带着酒气的吻急躁又粗暴地落下来,咬得凌遇的唇有些疼,呼吸也被对方疯狂地吮吸着,仿佛整个胸腔都被抽光。
他有些招架不住,抬手去推对方的胸膛,殊不知这个小动作反而更加让贺初棠惹火,贺初棠更加用力地拥紧他。
“嘶……”唇上一痛,贺初棠不得不松开小家伙的唇,但双手依然禁锢住凌遇纤细的细腰,昏暗的光线将他的黑眸映出了一层狠戾。
凌遇缩了缩脖子,掌心保持着抵在贺初棠胸口上的姿势,微喘着气息:“放开我。”
“你喜欢凌辰?”贺初棠倏忽出声。
凌遇愣了下,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的亲大哥?!
贺初棠怎么会这么想他?
凌遇就想开口否认,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贺初棠误会了也好,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痴缠自己。
凌遇一直以为自己和贺初棠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跨不过心里那个砍,不想带着一副残缺的躯体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去拖累贺初棠。
像他这种心里阴暗的人,只有活在地狱里才不会去祸害别人。
“是。”凌遇点头,“我喜欢他,从小就喜欢。”
贺初棠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仿佛灵魂被人敲了一棍,不甘心的松开了凌遇的身子,往后退开一步。
光线太暗,凌遇看不见贺初棠黑眸里的伤神,更看不出来他眼底冒出的水气。
“抱歉。”贺初棠只说了两个字,别的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
凌遇浑身乏力的滑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生疼的心口,另一只手懊恼的抓住头发。
好奇怪啊,为什么他的心会突然痛得这么厉害?
这种痛快要赶上失去阿弟时的痛了,好难受。
不过,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以后贺初棠应该不会再缠着他了吧?
他这样身心不健全的人,真的承受不起贺初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