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死了。
銀雪細灑不絕,天地沉凝一色,覆蓋住所有或充滿陰謀或寄托深情、終歸不可考證的上古傳說,無言地交織成漫天塵封的雪幕。
雪無骨沒入地裏,素日千紫萬紅的仙界也褪成了單調發苦的灰白。顏若渥丹、姿容絕麗的女子氣得渾身發抖不止,一步一步自玉階而下,華貴的裙擺急帶起一路簌簌。絲絲怨氣化作目如薄刀,削得跪了許久的少年身上的積雪也矮了幾層。
是比九重冰霜更凜冽徹骨的寒意。
女子恨聲,“慈兒,天女的九轉浮生夢既已開啟,你又帶兵布陣,親去檢查了陣眼,理應萬無一失。你告訴我,她為什麽還能從獻祭滅魂陣裏逃掉?!”
雪粒緊著金色流雲滾邊的大氅領口直沒入少年挺直的脊背,濕濡的雪熨帖著少年幾乎沒有什麽體溫的肌膚,後來的觸感是細細的癢。不知怎麽,這一點兒微末的俏皮寒氣莫名讓他想到了她離開前的那個笑。
也是這樣,細細的癢,刺遍了他五髒六腑細密的紋理。
他記得,她對他很好,但拘謹更多,卻很少那樣笑過。
即使他騙她,瞞著他要娶天女的真相,執起她的手,與她許了長樂長安的永相伴之諾時,她也從來不曾笑得如此鮮亮。
天後在生氣什麽,他聽不見了。他的五感,一時與現實割裂。
少年始終一語不發,眼神黯淡無色,如同一潭死水,看不出愧悔或者迷茫。
“天後,真的不怪太子殿下啊。 ”一直跪在少年身後的忠心屬下咬著牙膝行向前,心一橫,指了指那個少年不敢再多看一眼的方向。
“那個瘋婆子不知怎麽,硬生生從天女的九轉浮生夢中醒了,天女的話她好賴全然不聽,不願為了天下蒼生自願走進陣法也就算了,受了殿下一箭不夠,又深捅了自己一刀,轉頭就從九重天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