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這才意識到他當真怒了, 卻不知怎的,心底竟因他這無理取鬧一般的怒意生出了藤蔓,移步到他身邊, 拖著他衣袖, 輕輕叫了聲:“二郎……”
柳軼塵聽見這聲叫, 臉色軟和了一些,然而還是較尋常冷硬, 楊枝想了想, 幹脆扭過身:“二郎方才不是也未信我?”
她說的是他忽然闖入之事,她先前分明暗示他自己能夠應對。
“我若不去你……”柳軼塵道, 然而這話卻益發顯得對她的不信任, 立刻住了嘴。下意識舔了舔唇, 終於長歎口氣,道:“我沒有辦法,若是我自己,十倍這樣的險境也沒什麽, 可是你……我知道我該信你, 可我亦知道,萬事都不會有十全的把握,哪怕有九分勝算, 那一分險, 我也冒不起……”
那藤蔓迎風便長,終於在他一句話的澆灌下, 開出了大朵大朵的花。楊枝繞到他麵前, 靜靜與他對視, 不知是他眼睛太亮, 還是她的笑太過燦爛, 她覺得他眼中的自己竟在發著光。
她垂下眼,低低說:“你既有這分心,焉知我……沒有呢?”
柳軼塵整個人怔住,少年自負的眼底竟刹那射/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灼光。楊枝卻於他怔忪的當口,繼續道:“你可否告訴我,你與太子說了什麽?不你不必說,我在你手心寫兩個字,你隻消告訴我是與不是?”說話間,她將他手掌打開,食指在他手心快速劃了幾劃。
柳軼塵眸光微微一滯,良久:“是。”
“這本亦是我最後的籌碼。”楊枝輕輕道:“你是重臣,我不過是無名之卒,這話你說出口了,他就算不想法除了你,亦會對你多添幾分忌憚。日後在朝中行事,你隻會舉步維艱……他,畢竟是儲君。”
柳軼塵卻於這時輕輕一笑,將她手指包入掌中,另一隻手,攬過她肩頭,一把擁入懷裏:“無妨。”
清清沉沉的兩個字,鐫著一顆心被填滿的踏實,他自始不變的傲骨,與對片刻那一幕“劫”後餘生般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