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倒霉,在他们画完999画像的时候,外面的天气由晴转成了多云。
一眼望过去,云层极厚,似乎彰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不是说今天不会下雨吗?”
余尘苑眯眼朝挤压的十分厚的乌云望去,手上这快速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看起了天气。
“别看了,等一会儿确实会有一场暴雨。”
顾清安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非要回去?”
余尘苑揉了揉鼻子,讪笑了一下,继而就把顾清安按在了板凳上,淡色的眸子清清浅浅,秉声道:“那我们就留在这里,完成我们的任务好了。”
“除了最长的那项之外,目前我们还有两个待完成的任务没有完成。”
“一个,我为你画像;一个,我送你礼物。”
说到最后,他甚至刻意压低声音,放轻了不少。
营造出一种若隐若无的、旁人融不进去的、让人头皮发麻的亲密感。
导致999在旁边,一再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顾清安腕上的脉搏,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跳动感,连带着余尘苑自己也紧张了起来。
他弯下腰,额头抵着黑发少年的额头,目光同少年的黑瞳对视,轻易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半晌,他呢喃道:“就不让你猜我喜欢什么了吧,只要你给我画一张我们的合照,就当是礼物了好不好?”
轻柔细腻的话音伴着热气一起来到顾清安的面庞,少年心尖颤动,又麻又痒。
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烦闷。
他唇瓣紧闭,上下牙用力咬在一起,胸口酸闷,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抬眸,一眨不眨的回望道:“什么合照?”
“这张。”
得到结果,余尘苑掰开手机壳,像变戏法似的从壳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不知道是几寸的,大小刚好与手机匹配。
可能是自己裁下来的吧。
顾清安边想边接过照片,视线触及,仅仅只有一秒钟,就看到他瞳孔骤缩,一脸惊愕。
“就是这张照片,我要你再画一遍。”
余尘苑强势的把照片按在顾清安手心,隔着冰凉的照片,两人手掌相碰。
指头交错,根根分明,修长。
明明并没有直接接触,但顾清安却觉得自己的手在发烫,与余尘苑触碰的地方像是碰上了一簇火苗,烧着他,连同他的胳膊。
让他想抽手都做不到。
气氛静默,空气渐凝,顾清安喉咙动了一下,哑声:“这张照片…为什么这么眼熟?”
不等余尘苑回答,他猛地起身,手里紧攥着那张照片,手指都有些发抖。
“这张照片,除了我以外,就没有人再有了。”
顾清安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冷静下来,“你从哪里得到的?”
“你给我的。”
余尘苑耸了一下肩,不急不慢地说:“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一下照片的背面,有你亲手写的字。”
闻言,顾清安真的翻到了后面,看到了那行小字。
‘希望我们还有第二次见面’
字迹可以算得上是潦草,至少可以从字迹上看出来,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他肯定是匆匆忙忙的。
顾清安摩挲着这几个字,眸子沉了又沉,低气压将他整个人都围绕了起来。
“细说一下吧,余尘苑。”
……
浓厚低压的乌云堆积,雷声开始轰隆作响。
雨水滴滴答答的打了下来,打在门上,窗户上,渐渐的,雨势变大,噼里啪啦声不断。
单薄的玻璃门也根本抵挡不住如此汹涌的雨水,水渍从门缝中打了进来。
冷风不断,裹着冰冷的湿气,手作坊内,开着暖黄色的灯。
顾清安面前摆着一块画板,桌子上就是各种各样的毛刷和调色盘,其中,白颜料已经快空了。
他的对面,坐着余尘苑。
“我还能骗你不成啊,我从不骗人的。”
余尘苑撑着头,眼里带着笑意。
指骨有规律的敲打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初三的时候转学了,临走之前,你给了我这张照片。”
顾清安不语,继续刷刷画着画。
“你还和我说,让我在二校门口等你。”
笔刷停了一下,又继续动了起来。
“我记得那天,就下的那么大的雨。”
笔刷不停,手臂继续滑动。
余尘苑看着看着,嗓音里就带了点笑意,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戏谑,“但是今天的雨和那天雨比起来,还是暖和多了。”
手指紧了又紧,顾清安抬头,目光放在桌上的笔刷上,三秒后,他丢开了手里的,拿起了桌上新的。
而被丢在桌上的笔刷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分叉了。
余尘苑丝毫不掩饰笑出了声,状似不经意道:“我这里还有很多,随便你用。”
说着,他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一个柜子。
“那里面,全部都是画画用的刷子和颜料,要多少有有少,你随意用。”
话落,他就从里面拿了两瓶白颜料丢给了顾清安。
借着拉柜门的那会儿,顾清安已经看到了里面场景,几乎全部都是颜料,只有一层是笔刷。
而这个柜子,粗略估计有两米高,六十厘米宽。
顾清安突然就眼馋了起来。
余尘苑拉上柜门,头也不回:“全都是你的。”
顾清安视线刷地移到了画上,脸上有些热。
余尘苑回身,来到顾清安身后,弯下腰抱了上去,下巴蹭了蹭顾清安的肩,说道:“画完了吗?”
望向画板,“我等不及想看你把这个送给我时候的样子了。”
顾清安活动了一下脚,未等他说话余尘苑就指着画来了一句:“这里少了个酒窝。”
“……”抬笔默默补上。
捏了一下顾清安的耳垂,余尘苑叹气,“你就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和喜欢的人一起出来,怎么可能会不看天气。
他今早就知道下午会下雨,加上顾清安的脚腕还没好全,是不可能让其在雨里冲回去的。
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完成999的任务,也是为了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让顾清安想起点什么。
但显然,是没有。
余尘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时倒也没有那么伤心。他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顾清安拿着画笔的手,后者头也没动的把画笔塞进他手里,抽出手反握住余尘苑的手,半晌开口:
“最后一笔,在这里。”
眼睛里的高光。
……
这次的雷雨时间很长,他们待在这里已经快四个小时了。
因为下雨,天空都是昏暗的。
如果不是屋内暖黄色的灯开着,恐怕都看不见人。
“今夜没有月亮了。”
余尘苑靠在桌子边,两脚相叠,顺着他的视线顾清安望了过去,发现天空上面确实什么也没有。
他抿嘴,“今天下雨,别提月亮了,连星星都不会出来。”
“也是。”余尘苑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懒声说:“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不如今天就是住在这吧,楼上还有一间房。”
“手机显示马上就没雨了。”
余尘苑一秒抽出顾清安的手机,“别看手机,上面说的不准,昨天还说不下雨的今天就下了。”
顾清安被夺了手机也不恼,他看着门外,淡声接道:“是啊,上面不准,你怎么就这么信呢。”
余尘苑: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到顾清安冷冽的一声:“有人来了。”
余尘苑下意识的起身迎客,随着人影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惊异。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顾清安:“你觉得呢?今天中午才说过的,转头就忘了?”
余尘苑摸了摸鼻子,“也对,他们都快订婚了,来这里也不奇怪。”
说话间,外面的两个影子就已经到了门口,灯光落下,照在他们的脸上,是今天中午的店长和他的订婚对象。
两个人举着一把伞来到了门前,可以看到店长把伞往男人那边倾斜着,哪怕自己被淋湿了也不在意。
“好巧,又见到你们了。”
男人依然戴着口罩,见到两人抬起手,手指上下晃了晃。
“是很巧,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顾清安顶了一下余尘苑的腰,示意其去拿毛巾,后者成功领会,并拿了一条长毛巾出来。
丢给了店长。
与店长对视一眼后,他无声示意着。
店长看起来虽然憨憨的,但是绝对不笨,只一眼就明白了余尘苑的想法。
这是让他借着这个机会去和媳妇拉关系呢。
于是他照做了。
好在男人也没有说什么,自然地接过店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上去,边擦边说:“你明知道我不会生病,还这么做。”
然后,踮起脚在店长的头上弹了一个脑瓜。
店长揉了揉男人的头,蹲下,与男人齐平,“我舍不得。”
男人噗笑:“行了,少贫嘴啊。”
话是这么说,但明耳人都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愉悦。
余尘苑也学着男人的样子,转而揉了揉自家少年的脑袋,“你看,你是不是也给我什么表示才好?”
顾清安眼刀迅速:“一个巴掌可以吗?”
余尘苑收回手,“那算了。”
转向来店的二位,“你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男人拍了拍店长的头,店长意会:“我媳妇想来这里看一眼,就顺着他过来了。”
“也还好现在的雨小了点,不然怎么说都不会让他过来的。”
余尘苑点头,所以他也不会让顾清安现在出去的。
下雨天的,天又黑,脚上还有伤,万一地上有什么石头之类的被绊倒了怎么办?
风险系数极高,不易出去。
“对啊,下雨天的,还是少出去的好,你说是不是?宁。”
店长无奈,便自觉从男人手里拿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同时说道:“我错了。”
男人弯起漂亮多情的桃花眼,奖励似的亲了店长一口,余光却注意到了一旁盖上了白布的画板。
眸光一闪,他搂着店长的脖子,问了一句:“你们刚刚是在画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