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心里有一个无形的闹钟在倒计时,秒针转动分针转,分针转动时针转,一直转。
余尘苑蹲在附近的石阶上,臂弯上挂着一件薄毯子,是可以披在身上的毯子,他手肘抵膝,撑着脸,无聊的数着地上草坪上的草。
一颗两颗三颗……一千零三颗,一千零四颗……
他换了个姿势,并往左边挪了两步,继续数着,偶尔抬起头,期盼的目光落在门上,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数着。
听见动静他就抬头,然后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敲了敲门,没多久,顾轻艺就出来了。
余尘苑搓了下手指,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的小团球出来。
左盼右盼,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手机,时间距离三点越来越近,余尘苑感到忧心忡忡。
连草都不想数下去了。
又看了一眼手机,他更加焦灼了,大脑不受控制的闪过只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跟连续剧一样,一帧播完播下一帧,不带一丝停顿。
他猛然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走了几下,又左右晃悠了一会,最终实在是忍不了直接冲上去曲起手指准备敲门。
而当他抬起手的一瞬间,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还保持着准备敲门的姿势。
面面相觑。
顾清安单耸肩,抽出余尘苑胳膊上的毯子,披在了自己身上,两个白色小圆耳一晃一晃的,开口:“走啊,回家。”
于是余尘苑一脸迷糊加喜悦跟着顾清安回了家。
到家还被余木白嫌弃的瞟了眼。
“到家了就好,木白就不要这么看着阿苑了。”余妈挽着余爸的臂弯,笑意盎然的脸青春靓丽,脸颊微红。
她说:“正好快到饭点了,洗洗手准备吃饭。”
“好~”余木白走到顾清安身边,拉着对方的袖子说:“包放旁边就可以。今天有妈做的红烧排骨,特别香,保证比阿苑做的好吃。”
顾清安侧了一下脑袋,余尘苑正露出委屈的表情,脸颊都微微鼓了起来,他没忍住,上手戳了一下。
余尘苑:“!!!”
身体反应又一次大过精神控制,啪的捂上了余尘苑的眼睛。
余木白:“!!!”
眼睫毛打在手心痒痒的,顾清安倏地收手,却不小心从余尘苑的鼻尖擦过。
余家姐弟:“!!!”
一双眼睛恶如犬,一双眼睛亮如灯。
余木白当即拿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下去,虽然没有声音,但顾清安意外地对镜头很敏感,几乎是在余木白按下的时刻扫了过去。
姐姐表现的很自然,边询问边重新找了个角度,“怎么了?是不是不知道坐哪?哎这个随便坐,想坐哪坐哪,到时候让他坐你旁边就行。”
她朝余尘苑所在的位置努了努下巴,手指继续点点点。
一连拍了十来张才结束,最后精心挑选出几张发给余尘苑后就把照片删了,只留下了一张。
还是自己弟弟占屏大的那张。
手机收到消息的提示音不断响起,声音联合记忆,顾清安眸子骤沉,开始怀疑余尘苑收到的消息就是照片。
虽然还不确定,但顾清安可以求证。
他朝余尘苑伸出手,“手机借我看一下,我要办件事情,需要两台手机,可以吗?”
其实不用多说,就凭最后那三个字余尘苑就会同意。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导致顾清安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但当他意外点进相册看到好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他的照片,登时陷入了沉思。
几张照片都是近期才拍的,有的甚至是趁他睡觉时拍的。
像素好到不行,连睫毛都拍的清清楚楚,一点也不糊。
一时间,顾清安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有些发痒。
他有点想喝水。
恍神的片刻,视线中就多出了一杯水,早已不是死对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喝点水,等会就吃饭了。”
顾清安迟疑接过余尘苑递过来的水杯,思维不停的运转。
渐渐的,他的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按照年龄来看,他们现在也不过是二十来岁,初出茅庐的少年,都怀揣着一个热忱炙热的心,对于未来有着无数想法的大学生。
未曾真正进入过社会,也未曾尝过职场上的尔虞我诈,未曾经历可怕的成人规则,所以他们还保留着一颗热情的希冀。
以至于他们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敏锐力。
顾清安紧张的蜷缩手指,他想掐进去,但他绝
不能在余尘苑面前掐进去。
因为他不想让余尘苑知道。
但同时,他清楚了一件事,余尘苑很了解他。
他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清楚的认知,余尘苑非常了解他。
往日发生的种种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眼前掠过。
很多时候自己明明并没有说话,但余尘苑说的话就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解疑自己的困惑。
如同这次,他明明没有说渴,可余尘苑就是那么巧的接了杯水给自己。
精确到不可思议。
余尘苑无声无息的弯了一下眸,眼里投射出狡黠的笑意,继而他伸手带过正在发呆的顾清安,把人按在了凳子上。
餐桌上是盛宴,除此之外,还有个12寸的巧克力脆皮蛋糕。
巧克力味很浓郁。
“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吃,但买都买了,多少得吃点。”
拉帘子,点蜡烛,关灯。
动作一气呵成。
微弱的火苗窜起,暖光把每个人脸上的祝福都一一定格了下来,顾清安呼吸停滞,呆愣的看着这一切。
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这个日子了。
但在这一幕出现的时候,不论是胸膛还是大脑,都在向他传达讯号,他渴望这个。
渴望有一天,有人能给他过生日。
细碎的记忆再次涌来,似乎是很久之前,有一个人,也会为自己过生日。
那时虽然简单普通,但他是真真切切的开心。
顾清安试图拨开挡着他视线的迷雾,看清陪他过生日的那个人,但是失败了。
他看不清,也想不起来。
纷乱的思绪不断进行旋转,如漩涡般,从深处袭来,卷走一切后再次归于平静。
眼眶似乎有些湿润,顾清安疯狂眨了几下眼睛,模糊的视线才再次清晰。
余尘苑那张脸就在他的正前方。
人是侧着坐的,还弯着腰,用身体遮住了其他人的全部视线。
“阿清,闭眼,许愿。”
顾清安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他潜意识里是抗拒许愿的。
就在这时,眼睑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有点凉。
低磁好听的声音附在耳边盘旋,余尘苑说:“在这里,没人会笑话你。”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么舒服怎么来,这里已经是你的家了。”
心脏紧紧收缩,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顾清安很喜欢余尘苑家里的氛围,可以说,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家庭氛围。
自然,和睦,每一个角落,每一处互动,都洋溢着幸福。
和他家里的完全不同。
甚至是完全相反。
眼眶发热,顾清安连忙低下头,差一点就没控制住自己。
可能是今天接二连三的惊喜和紧张,顾清安只觉得心口暖暖的,残留的那点酸涩也被满满的爱意包围,挤去了角落,埋藏在深深的底端。
但今天的欢愉并不仅于此,重头戏永远是在后面。
先是余妈和余爸,再是余木白。
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有东西,他自己的手里也有东西。
顾清安晕晕乎乎的拉着一个行李箱,怀里还抱着一堆,回了对门。
礼物才刚刚放下,他就被余尘苑箍住了手腕,紧接着,他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顾清安没有擅自翻人东西的习惯,所以除了房间卫生间等必要的场所外,其他的屋子他一个也没进去过。
“这里面,有我为你准备的东西。”
“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你喜欢的,包括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画过的你的画像。”
顾清安垂在身侧的手遏不可控的紧张了起来,或者说,他现在就很紧张。
没由来的紧张。
就像回到了高考的那一天,全部的血液集中在手上,所有的精力也转移到了手上。
但与高考不同的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不颤抖,就像一个魔咒,他越不想紧张,就越紧张,偏偏这时的余尘苑还在他耳边亲昵:
“里面有很多很多,不限大小的毛绒娃娃,以及……”
手上突然多出了一个毛绒绒的猫脑袋。
“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猫脑袋是按照团团的样子制作的,一双浅蓝色的眼珠子漂亮通透,就像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清澈湖泊,引人沉沦。
顾清安犹豫了片刻,还是上手捏了几下。
论毛软的程度,不比999和团团差。
“屋子里面,还有。”
余尘苑推开门,将顾清安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咔”
灯开了。
是冷光。
看清屋内的刹那,顾清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停了,然而只过了一小会,心脏就又开始超速跳动。
跳得非常快,非常迅速。
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被人从河底打捞上岸,做完心肺复苏重获新生后的跳动频率。
他一向不喜欢过生日,就连林帆为他生日出谋划策的时候,他也摇头说不用,说他不过生日。
“阿姨应该也和你说了生日快乐吧。”余尘苑朝顾清安手里塞了一张照片,“这是你初中时候交给我保管的,家人的合照。”
“阿清,生日快乐。”
——我祝你万事如意,祝你的前程一片光明。你永远是挂在夜空的星星,亦是我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