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裏人聲隅隅。
隱約可聞是趙勇與薛琅的聲音, 似乎說的什麽軍服、布料。待嘈嘈切切了一陣,聲音漸去,不再複起。
耳房中霧氣騰騰。
嘉柔靠在浴桶壁上, 周身被略燙的熱水包圍, 似在寒冷的暗夜裏置身於一個火熱的懷抱。
那個胸懷的主人溫柔至極。
他溫柔擦了她的淚。
溫柔抱著她出了廢宅。
溫柔除下她的皂靴去看她崴了腳腕的傷。
溫柔同她說,莫怕,我是薛琅,我來接你。
這一夜萬般的擔驚受怕, 在聽到他這樣的一句話時, 盡數消散。
他的懷抱暖得似這水, 令寒夜中的她生出幾分依戀。
她在水中昏昏欲睡, 卻總又不能放鬆睡去, 一旦閉眼眼睛, 便有一雙深沉的眼眸浮上心間。
她記得他那雙眸中皆是關切, 像是還摻雜著懊悔, 那裏有許多許多的情緒,令她心驚,又令她幾分沉溺。
外間漸漸傳來幾聲鳥叫, 不知是哪一對合歡鳥在樹枝間追逐。
婢子在外關切的聲音將她驚醒:“郎君?郎君可要再添熱水?”
她睜開眼,這才察覺泡得久了, 水已開始泛涼。
“不必, ”她揚聲, “這便出來。”
那婢子卻又問:“可須婢子進來扶著郎君?”
“不可。”她忙道, 卻先往水下沉了沉,直聽到外間再無動靜, 並無人進來, 才小心翼翼爬出浴桶。
腳將將沾地, 腳腕上的疼痛幾令她痛呼出聲。
她自小便有些忍不得痛,此時縱是忍不得也隻有忍了。
待匆匆用巾帕擦幹身,纏上裹胸布,穿上中衣,將一頭濕發隨意綁個男式發髻,再披上外裳單腳跳出時,卻見薛琅與趙勇已在堂中。
薛琅在此處並無衣裳,換上的是屯田營中送來的一身安西軍的軍服。雖穿得同小卒一樣,卻依然挺拔昂藏,令人不敢小覷。
才沐浴過的他發髻雖濕淋淋,卻疲意盡去,晨光順著半開的窗欞照進來,為他添了一股少見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