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怕。”
姜馥不完全理解他的话, 也不理解他这情绪的突然转变。
她嘟了嘟嘴,毫不介意地把那脏污的腿放在自己乳白的裙子上,有些小心地给他擦掉血迹, 撒上药粉,最后, 突发奇想的, 对着那嫩肉用手指戳了戳, 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李砚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一丝波纹, 甚至还有些喜悦。
他的眼睛, 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小脸。
姜馥不死心地用手指又戳了戳他的小腿。
李砚仍是那个样子,半分也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莫非是痛得麻木了?
这样想着, 姜馥低下头去,在他的小腿上轻轻呼了呼。
热热的气流划过他的身体, 嫣红的唇瓣小心翼翼的, 他轻颤了下, 眼神发暗。
“疼就说嘛。”
姜馥只当他是疼了,但碍于情面一直忍着,当下动作更加放轻了些, 有些郑重地拿过绷带,把他的腿包了个严严实实,连脚趾也没放过。
随后她又轻轻呼了呼, 在上面打了个死结,才把他的腿放下。
一下脱离开温软的怀抱,李砚的眼里露出一丝空落, 不过片刻, 便消失不见。
他站起身来, 把裤摆放下,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没发出声音。
“轮到你了。”
姜馥朝他扬了扬唇,大眼睛弯弯的,闪着光。
这是要报答的意思?
近在咫尺的唇瓣微微翘起,淡淡的香味扑入鼻尖,诱人采撷。
李砚紧张地蜷着手指,朝她慢慢地低下头来。
每近一步,那香软的唇瓣就离他更近一步。
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在他耳膜处不断敲击,放大,他浑身开始发烫,紧紧闭上眼睛,朝他的目标贴去...
贴了半晌,也没贴到他的目标嘴唇。
有些不耐的声音从他下方响起:
“你干嘛呢?让你帮我按按腰怎么那么费劲?”
李砚睁开眼睛,姜馥早就转过头去,趴在软塌上,手指指着她的腰。
她小脸皱得像个包子,回过头,把双手举到他面前,让他看上面被绳子绑缚的红痕。
大眼睛眨巴眨巴,有些委屈。
她把脸凑近了,李砚这才注意到上面还有些轻微的指印。
“我虽然泡了药浴,可是还疼呀。”
她的眼眶盈盈的,不一会,泛起泪来。
是他疏忽了。
李砚有些不自在地抚了抚鼻子,耳尖泛红,立马蹲下来给她轻轻揉腰。
腰间软滑,李砚的脸也越来越红,他没注意到姜馥眼里的狡黠。
姜馥回转过头去,眼眶里的眼泪已然消失,她一边享受着李砚的按摩,一边回忆今天所发生的事。
她试探性地开口:“你看到我跟李牧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生气?”
腰间按摩的手一顿,又重新按摩起来,只不过比之前的力道重了一些。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亲了?”
腰间大手的力道突然加重,姜馥痛得一蹙眉,抬头看向他。
腰间的力道一下子放轻,李砚像是一个专业的按摩工,不重不轻地按着,但嘴角已经显而易见地压了下去,抿成一条直线。
“我也不想这样啊,我是没办法呀。”
姜馥无辜地瘪了瘪嘴,作势又要哭。
“你可以问我。”
半晌,李砚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脸色有些难看。
一想到她曾经被压在别的男人身下,他就很想把那个人抽筋拔骨,剁成碎肉。
“我问你你不说呀。”
姜馥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李砚不吭声,又把嘴抿起来,手下倒是依旧兢兢业业。
越按越痛,姜馥也不想被他再按了,索性拨开了他的手,换了一种问法:
“在你眼里,我父亲他,是什么样的人?”
夜色已经悄悄褪尽,天边发亮,一丝晨光渐渐从窗子外透进来,却照不透两人各怀的心事。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姜馥直视着李砚,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黑如点漆的瞳孔里,倒映的也只是她的脸。
再无其他。
这个事情不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就一直存在,她也没办法试着跟他好好生活。
她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他很好,对我也好。”
李砚垂下眉眼,声音艰涩,口腔发苦。
姜馥并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就好像她一直在逼他,他一直在被迫迁就。
那个人是她的父亲,不是别的旁人。
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私下里对他女儿的柔情。
她不甘心。
可是这些东西就像是一堵厚重的城墙,把他们两人牢牢隔开。
“你好好休息。”
姜馥叹了口气,大眼睛里也黯淡下来,沉默地往门口走。
她的身子擦过他的肩,手腕被李砚轻轻握住。
他站起来,把她拉到面前,神色却有些恍惚。
一些有些久远的记忆向他的脑子侵袭过来。
先皇老是在背地里教他写字,教他四书五经、汉书诗赋、弓箭骑射,甚至偶尔还会和他谈论政事,问他的看法......
是除了姜馥以外第二个给他温暖的人。
他疑惑过,先皇也只是告诉他,他欣赏他身上的韧劲,他膝下无子,把他当半个养子看待,朝堂上形势波谲云诡,只为让他以后好好保护他的女儿。
那个单纯的,也是唯一的小公主。
甚至于他的身份和标志,也是先皇半保下来的。
他年幼,尚且不知他话里的深意,就是在如今,他也尚未明白。
他把她拉入怀里,紧紧拥住,不松手。
李砚的下颚抵在她的脑袋上,姜馥的头动不了,也挣扎不开,一吸一呼的热气都喷在他的胸口,引得他半边身子酥麻,抱得更紧。
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透过李砚的身子传进姜馥的心底,她挣扎得有些脱力,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他胸腔震动,紧接着发出声音:“你的父亲死后,留了一份遗诏。”
怀里的身子听到这话一下子紧绷起来,把头抬起来看着他。
“但没有人知道它在哪。”
李砚如是说,没有一丝隐瞒,哀伤和疼痛的情绪交织在他的眼睛里。
轻轻的话语在姜馥心里撂下一块沉石,密密麻麻地堵住心口,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狗皇帝就是为了这莫须有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置她于死地,又或者说,这才是他杀死她父亲的真正原因?
一个能威胁到他皇位的遗诏,到底是什么?
姜馥抬起头,唇瓣蹭在他的下巴处,她努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李砚低下头来,与她对视。
鼻尖对鼻尖,嘴唇对嘴唇。
视线交汇,只剩下坦****的彼此。
胸膛处,心脏一下一下,坚实地跳动着。
姜馥睫毛微颤,乱七八糟的情绪又在她心里升起,她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他的肩,李砚顺从地松开了她。
“你好好休息,我回去睡觉了。”
姜馥撂下这句话,抚了抚有些发烫的脸颊,转身就走。
李砚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姜馥走到门边,又突然回过头来,小步快跑到他身边,踮起脚,手腕攀上他的脖子。
粉嫩的唇瓣轻轻凑上他的脸颊,片刻即离。
“给你的奖励!”
姜馥捂住心口快要溢出的心跳,两片红晕活跃地飘在她的脸蛋上。她拎着裙摆跑出门,留下在原地伫立的影子。
-
姜馥睡了个好觉,觉醒,已到正午的饭点,饭香味刺激得她肚子咕咕地叫,她爬起来,去往浣衣房。
还没走近,就听得里面的哭叫声。
“怎么,在主子身边呆惯了,连衣服都不会洗了?你个贱婢!”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入姜馥的耳里,她停下脚步,在门口往里看。
以烟摊在地上,背上伤口溃烂,流出恶心的脓水,进气少,出气多。
她痛苦地扭了扭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婢女掐住她的下巴,把她拖到浣衣盆前,“我告诉你,这些衣服都是你要洗的,你要是洗不完,今天也别想睡觉!”
那一大盆里,杂七杂八的什么衣服都有,但都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倒跟大婢女身上的料子有些相似。
大婢女不解气地踹了她两脚,迎面对上姜馥的眼。
她吓得抖动了几下,却还是强装镇定,对着姜馥恭敬道:“夫人,让您见笑了,这个贱婢不听话,奴婢只是教训教训她。”
“她是贱婢,那你又是什么呢?”
姜馥笑了笑,淡淡瞥过那半死不活的丫头,意味不明,
“不如我这夫人,让你来当?”
“奴婢没有,奴婢不知自己犯了何错。”大婢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浣衣房的丫头,都是洗主子衣服的,你让她洗的是我和砚砚的吗?看着不像啊。”
姜馥托着腮,一脸无辜样,眼里透出冷气。
“来人,拉她下去,乱棍打死。”
不容拒绝的语气。
大婢女登时惨叫着被人拖了下去,消失在姜馥的视线里。
一直摊在地上的以烟挣扎着动了动,枯败的身子向她的方向努力爬过来。
姜馥站在原地,看着她,等她爬到身边的时候才吩咐着人把她抬起来,送到医馆。
以烟的嘴一张一合,发出些细微的颤音。
“不用谢我,有事吩咐你办,从医馆出来后送封信给泰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