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不负岁月

第37章 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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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

手冢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办公桌上开着两个巨大的显示屏,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设计图片,各种角度,平面,侧面,三维,鸟瞰,他不断切换着画面,聚精会神地批注。

他双眉微蹙,唇线笔直,甚至,有些冷硬。他穿着一件黑色暗条纹的衬衣,袖领都烫的规整笔直,衬着他脸上的轮廓,也是冷冽而肃静的。

手边的咖啡温度已经褪至温凉,分公司总助敲门进来,将一封文件放在边上。

手冢从显示屏抬头,用英文问:“昨天给翻译部的译文出来没?”

秘书端着冷掉的咖啡杯,踟蹰了会儿,把想要说的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翻成了英文:“还没,编辑部人手不足,人事部刚拟了招聘请示等您批示。”

秘书把文件夹翻开了递了过去。其实这些事本不用手冢过手,但分公司总经理被手冢派去德国参加其他业务活动去了,一些着急的公事不得不暂时越级找手冢批。

分公司的小美女们对这颗闪闪发光的新钻手冢老五很感兴趣,每每得了些“紧要”事宜出入手冢的办公室,便昂首挺胸,描眉洒香,乐此不疲。

手冢一看,人事部招的精通德语日语英语的人,正式工和临时工都有,分公司换了主,人员跟着也有变动起来,确实有些人手不足,他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了回去。

他的目光回到屏幕上,右手搭着鼠标,修长干净的左手在电子感应器上飞快地画图。

秘书余光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戴着一圈质量做工都精美绝伦的铂金指环,这几天前还没呢。

“还有事?”感受到了秘书的视线,手冢问,他声音纯静低沉,不含一丝情绪。

“咖啡凉了,我帮您换杯。”可怜小助理就像是课上走神被班主任现场抓住,她不由自主的回过神立正站好,捧起文件,端着咖啡杯子转身带上了门。

手冢头也没抬,这件事其实远程得分公司总经理批示就行了。他对此颇感无语,已经不是公众人物了,且不知,到了公司还有这般狂蜂浪蝶明里暗里较这劲儿往他身上扑,他虽然面上未有表现,但心里是清明的,暗叹女人真麻烦。(作者:呸,你家腐姬又哭又闹的就不麻烦了?)

***

张总助回到人事部,貌美如花的人事经理丽莎不在,但人事助理小花在,人如其名,像她投去暧昧八卦的眼神:“哟,找人签字去了?咋样啊?他今天穿的什么呀?”

张总助翻了个白眼,腹诽,“啥没有哈,别再幻想顶楼的那位冰山高富帅了,拒人千里,冷若冰山,这么快还有主了,情报有误啊怕是。”

“有主了?”小花朵震惊。

张总助伸出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无名指,“戴上了呢!”

小花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脱口而出,“是不是苏至安呐?”

苏至安和手冢经常出双入对,虽然明上是助理,但实际除却公事,手冢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她一手操办的,人家还亲自看到苏至安为手冢带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是一两次,样貌登对,举止亲密大家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一会儿了。

张总助摇摇头,“那不好说,上次听苏至安话外之音可能是有老婆了,可戒指这几天才看见的,但有钱人的事谁知道?”

“呵!看不出来啊,怕不会是家端正红旗,外飞彩飘旗?我们陈经理怕要失望了!”小花不敢相信自己,不知想到什么了,又不怀好意的笑了,她凑近总助悄悄说,“不过......”

张总助被她咬耳朵咬的痒的不行,缩着脖子躲开了,看着小花还维持着悄悄话,她瘪了瘪嘴,身体又很诚实地凑上去听。

“还有人在上个月公司聚会看见他和一外籍美男举止亲密。”

张总助故作夸张道,“我去,这有点离谱了吧?”

“人不可貌相啊。”小花朝她暧昧无比的眨眨眼,“再说了,只要锄头挥地狠,哪有墙角无裂痕。”

“......这可还得功力了得才下得去锄头吧。”

“看谁了吧?”

“谁嘛?”

“你啊?”

“去你的,齐大非偶也,但有人就是了呗。”

两小秘书捂着嘴偷着乐,又聊起来之前的老总的花边新闻来,自古往今一件件事儿串在一起如数家珍沟通起来毫不费力,她们这些小角色深知自己没什么机会,可怎么能少的了看戏听八卦的乐趣,不然还上什么班呢?

***

私人电话有来电,手冢停下了手头的活儿,按了接听。

胖阿姨中气十足又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都快两个月了,你们怎么还没回来?周助复诊如何?亲友都在这边,回来养着不好吗?我日子都看好了,找一天你们登记完了就摆席了,你们这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说你工作天天把他一个人扔在空旷陌生的屋子里你不怕他难受吗?”

这刚开沉浸在工作中,胖阿姨劈头盖脸,一通连环质问下来,手冢心中无奈,漠然听着,等胖阿姨结束了,他嗯了一声:“他很好,我很忙。”

电话另一端的胖阿姨简直对他的回答简直气到不可置信,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退无可退道,“出门在外你照顾好人,别忘了回家结婚。”

手冢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手冢瞥了眼时钟快10点了,正想拨个电话回去也不知道不二起来没,门口又响起敲门声,手冢把手机放了回去道了声,请进。

门一开手冢就有点后悔,人事经理陈丽莎亲自端了杯咖啡,迈着曼妙的步伐,婀娜坐姿地走了过来。

她倒是利索,将咖啡杯放下就说应聘人员已经挑了几个合适的问手冢的意向,毕竟是招给他的私人翻译,也没等手冢开口,她自然而然地便绕到桌子后方将档案打开放在他面前。

她一眼就瞥见了那枚铂金素环,但她又毫不在意似的,一俯身,海藻般的长发带着甜腻的香氛,滑过手冢的衬衫的衣领,肩袖。

“您看这三位怎么样,都是清一色精通中德日三门语言的,英文也不错的。”陈丽莎精心淬着花钻的指尖在纸面上抚过纸张,翻阅着几份档案,显得亲昵又熟稔。

“先面试。”手冢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将文档收了起来还给了她,“还有。”注意力又回到了频幕上,无不冷淡的说,“我不喝加奶的咖啡,让我助理重新沏。”

这分明就是不留情面的拒绝,陈丽莎捏着几张纸有几秒难堪,但她迅速恢复了正常神色,笑的很自然,“好的。老板。”端起咖啡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

三月底时不二就出院了,手冢也结束了往家里,公司,医院三头跑的日子。

就如往常一样,不二睡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他身体恢复的良好,这两个月在手冢的照看下认认真真地在家里养着,脚步就没跨越出过一个街道最多局势抱着相机到门外梧桐路上拍拍景色,又配搭这上海阿姨的食补料理,短短两个月他竟然胖了5斤。

换从前,不二想都不敢想这种生活,被人紧紧盯着,想不了什么,别人都替他想好了,安排好了,拿捏住了,天天宅在家里待着无所事事。

实际上意外觉得也挺适宜,不二成天吃了睡睡了吃,无聊时就下楼去摆弄花草,兴致上来了还自娱自乐地弹弹钢琴,他入乡随俗,一本正经地把《梁山伯与祝英台》,《彩云追月》等中式曲子都弹了个遍。

连手冢都给了肯定,他称赞说很有味道,也不知说的是曲子还是他手里的雨前龙井,不二倒不在意。

春夜,窗外蔷薇明月和清风,眼前是怦然心动和归宿,这种被金屋藏娇的日子,不二在百无聊赖中也过出诗情画意来了,眼看着假快没了,又远书一封补了日子,连着暑假,打算在这异国他乡守着一墙粉白无拘无束地渡过这年的春夏了。

手冢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不二穿着一身素色棉质睡衣倚在沙发边刚给近三个月没更新脸书的发小去了个电话,但那边似乎挺忙,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不二问他在哪儿浪。

电话那头发小的嗓子有点微妙的哑,也没回答在哪儿,只断断续续地反问他蔷薇花房里的日子,水土服不服。

不二皱眉听着,隐约听见边上有人讲话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未及细听,“嘭”的一声闷响,电话像是掉远了,也不说话了,远远地有一些烫耳的压抑的声响和对话传了过来,简直要顺着电波冲出来撞不二一脸,他当机立断,平淡地挂电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管脸书更新没更新,他发小的日子听上去都是有滋有味的。

不二挂了电话坐到一边,接过阿姨递来的中药汤。

手冢在一边喝着茶,但他盯不二盯得紧,汤药不能留底。这药苦得不二直皱眉,对着手冢那目光也不敢吐,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手冢看着不二一脸痛苦的样子,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觉得他有些孩子气,可良药苦口也得喝,也是难为他了。

要说不心疼也不可能,但他面上也没露出意思来,让阿姨盛了碗小小的银耳甜汤来和不二解解嘴里的苦味,只给了一口又没收了。

不二凑上来还要喝。

手冢抬手挡住,将碗稳稳地放到一边,“影响药性。”

不二侧脸,鼻尖就抵着手冢的掌心,一双琥珀色的瞳孔蒙了层可怜的水汽,像是被汤药苦成这样的,他盯着手冢,说,“嘴里苦还想喝。”

手冢被他看得稍稍回避了目光,收了手也没说话,反正就是不行。

不二少了阻挡,顺势偏了偏身偎了过去沿着手冢的衣领往上轻轻嗅,呼吸喷洒在手冢的侧颈,让手冢感到有些热。

手冢以为他要吻下来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做,他抵着手冢的耳廓,喉结轻滑时低声说:“这么香呢。”

哪里来的香呢?手冢不用香水。

电视里演着狗血剧,男主和外室打的火热,女主却独守空房对劳一桌冷掉的菜肴。

手冢欲言又止,香不香的他自己不确定,可他马上联想到白天陈丽莎那媚眼如丝,披肩长发,刚才被气息灼的热全往耳尖上去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不能辩解什么,开不了口,这会让他显得像是个急于推卸的负心汉,他没遇到过这场景,有些懊恼。

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盯着一旁离了他,兀自坐的端端正正的不二。

不二看着满脸无语端着姿势,隐而不发的手冢,脸上那抹假意委屈的表情也没能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开玩笑的。”他调侃道,“手冢还是那么有趣儿呢。”

不二半真半假的玩的开心,挺会唬弄,真恼人。

手冢无语凝噎,皱了眉,瞥了不二一眼,起身换衣服去夜跑,经过不二时忍不住伸手将他后脑勺扎的小揪儿揉的乱七八糟的才走。

不二望着他无奈的背影只是笑,又道“肯定还是很受欢迎吧?”

手冢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盯牢他看。

不二立马憋笑,举手投降,眨眨眼,无辜道,“我开玩笑的。”

***

手冢夜跑回来冲完澡,不二还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他走过去提醒他:“穿这么少,别这么睡。”

不二不依,反拉着手冢也坐了下来,自己索性枕着手冢的腿躺好,说:“看完了就睡。”

手冢就这个姿势将手虚虚地在不二腰上搭着,不二伸手过去抓他手,两个人手指勾着手指。

也就是一会儿时间,不二就睡眼惺忪的像要睡过去了。

不二这么毫无设防地靠着手冢的腿,微阖双目,安静而温驯,面上气色好多了,灯光下的侧脸透着玉般温润的光彩。

手冢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不二秀丽美好的侧颜,仔细到连耳际轻微柔软的碎发都不放过,手指缠绕着不二柔软的鬓发,拨过去又撩回来,动作轻微又温柔,半晌,他将那揉乱的发丝归到不二的耳后,停了动作,他突然说,“周助,我们结婚吧。”

他早转了德国国籍,那儿支持他们像寻常人一样,在神父和亲友们的共同见证下成为彼此终身合法的伴侣,这句话他思量已久,虽然戒指都戴上了,总没有特别合适的机会正式的说,却想不到在今日普通到不过的时刻脱口而出了,他说完不由顿了一下,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仓促也不够浪漫,但他并不后悔。

然而,不二闻言姿势都未变,随口便应了,他说,“好啊。”

明明心里早认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心里却突然升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仿佛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撩了一下,泛起非常微妙难以言喻的麻痒。

手冢的手还搭在不二的搭在雪白的耳梢后的鬓发上,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好似出了神,也不知听没听见不二的回答。

不二没等到他的回应,翻了个身,还是枕在手冢腿上,静静的看着他,眼底眸光如水,半晌,他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好啊……”

手冢灯光下面孔英俊无俦,金丝边下的双眼深邃明亮,他注视着不二,神情专注,仿佛要将不二此刻的眉眼和笑容仔仔细细的印画到心里去。

静默了会儿,手冢目光中缓缓浮起了柔和的笑意,继而把不二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俯首在他带着那枚素环的无名指上落下了个轻轻的吻。

这春末的季节里,天气适宜,一切都像窗外那藤生机勃勃的蔷薇一样,有条不紊,欣欣向荣,这一方温馨的小屋里此刻执着他的手,如此平常而踏实。

真好,他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