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地面湿漉漉的，路面并不平坦，大大小小的水洼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光，晶莹明亮。
凌暄和江夜并肩走在路上，空气中泛着潮湿的冷意。凌暄拉了拉衣领，将下巴缩进高领毛衣里。
北门雨后的夜晚格外冷清，就连小区里亮灯的人家都没有多少。四周安静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凌暄甚至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
这里像被国际大都市遗忘的生活，没有热闹繁华，没有觥筹交错的灯红酒绿，只有安静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凌暄落后两步，看着江夜双手插兜走在前面，高大的背影映着光、向着光、迎着光，凌暄放慢脚步掏出手机，用摄像头记录下了夜色里的江夜。
春节前做一次大扫除是江春容和江夜一直以来的习惯。
虽然房子租下来的时候江夜就找人做过卫生，江春容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屋子里一直很干净整洁。但年下的好兆头还是要讨一个，所以一大早江夜就起来和江春容做起了卫生。
凌暄一家里有保姆管家的大少爷，从小连地都没扫过，江夜也不为难他，由着他睡。
人年轻的时候总有睡不够的觉，尤其放假，几乎都是黑白颠倒。偏偏江夜作息习惯十分良好且规律，连带着凌暄也跟着过了几天老年人和小孩儿早睡早起的生活。江夜一起床，他跟着就醒了。
并且主动提出要帮着分担。
江春容用废旧报纸折了两顶帽子给两人戴上，其实也没什么灰尘，只是家里多了个人好像多了好几分热闹，江春容心里高兴。
凌暄看着江夜头顶尖尖的报纸帽，觉得新奇又好笑，拿出手机对着江夜拍了好几张照片：“人长得帅果然是封印不了的，这么一顶容易叫人翻车的帽子也能被你戴出时尚感，真不亏是畅销杂志的御用model！”
江夜正擦着高处的柜子，闻言低头无奈地看他一眼：“谢谢，你也不差！”
“哟，你也会夸人了，可真是难得。”凌暄等着垃圾桶装满好去倒垃圾，无所事事就开始和江夜插科打诨。
江春容在一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眼里都是笑意。
吊柜边缘有一个玻璃瓶，江夜担心哪天掉下来砸到江春容，搬了个塑料凳站上去拿了下来。
他虽然看起来比较瘦，但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也不会真轻到哪儿去。小塑料凳是江春容住院的时候买的，医院检查比较多，有时候一项检查排队时间会很长，她就准备了一个小塑料凳方便排队的时候坐。
就在医院门口的杂货店花了几块钱买的，质量自是不必说。江夜刚拿到玻璃瓶脚下的塑料凳就发出“咔嚓”几声脆响，碎了。
江夜始料未及，身体跟着一晃就往地下栽过去。吓得江春容倒吸一口凉气，江夜倒下去的位置正好是茶几，要是砸上去，人肯定受伤。
江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在第一时间将手里的玻璃瓶护住，确保在自己倒下去的时候不让玻璃瓶落地，不然自己的手会不会被划伤说不准，万一溅起的玻璃渣子再伤到江春容和凌暄就更加得不偿失。
只是他倒下去的时候忽然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护住，落地的时候身体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中，不用想也知道是凌暄接住了他，但他倒下去的冲击力太大，凌暄只能护住江夜不砸到茶几上，自己却砸了上去。
肩背一阵钝痛，导致他闷哼出声，艰难道：“总算护住了你一次。”
江夜立刻起身将他拉起来，撩起衣服检查他的伤。
“已经泛红了，过一会儿铁定会肿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江春容也赶过来检查凌暄的伤，“江夜，你快带凌暄去医院看看。”
家里虽然也有跌打损伤的药，但凌暄撞上去那一下江春容看得真切，怕伤到筋骨。
“不用。”凌暄忍着痛活动了一下肩膀，“没事，应该没伤到筋骨。”痛是真的痛，但他确信只是肉痛。
江夜二话不说，拉着凌暄就出了门。他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当着江春容没有表现出来，出了门才对凌暄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那一下有多危险？万一撞到的是头怎么办？”
他落下去撞到凌暄胸膛的时候，心都被狠狠揪紧了，就怕他的冲撞力太大，让凌暄受伤。
“这不没伤着头吗？”凌暄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要是不来接一下你，你那么直直摔下来才可能真的撞到头。”
其实他当时也就是条件反射，看到江夜摔下来就想冲上去，根本没想那么多。
江夜拉着凌暄的手臂，见他走路也有点不稳，皱眉道：“除了手臂还有哪里伤到了？”说着抓着凌暄的肩将他转了个圈，“腿没事吧？”
江夜低头检查凌暄的身体，眉峰始终蹙着，浓密的睫毛煽动着，将眼睛里的担忧切割成细碎的小点。嘴唇紧抿，嘴角处脸颊的肉被挤得嘟了起来，竟有几分奶气。
凌暄看得入神，竟鬼使神差抬手捏了上去。
江夜猛然抬头看他，眼睛里的惊慌一闪而过：“你干什么？”
“没事！”凌暄撤回手握拳抵住嘴唇虚咳了两声，“我没那么娇气，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听罗聪说你们以前经常磕磕碰碰，他还因为翻墙没踩稳摔落了牙齿，磕了满嘴的血，也没见你有多恐慌。”
江夜清了清喉咙，没有正视凌暄：“你怎么知道我不紧张？”
凌暄笑道：“罗聪告诉我的呀，他说你很淡定将他扶回家，接了杯水让他把嘴洗了，然后恭喜他那颗松动已久的牙齿终于落了。”
当时他们都到了换牙的年纪，很多小孩牙齿松动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自己拔掉。这对于他们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算是一件非常勇敢且值得炫耀的事，尤其是男孩子，自己拔掉自己松动的牙齿那简直就是荣耀加身。
可罗聪是个例外，他不敢。但他那颗松动的牙齿似乎格外固执，里面的新牙都已经冒了个头出来，旧牙还没落。
他爸原本准备用钳子帮他拔掉，可他哭的和杀猪似的。后来他妈趁着他睡着想用绳子绑住他的牙齿帮他拔掉，结果绑错了，差点把他的好牙拔下来。
那次他准备逃课，刚翻到墙上就被江夜撞见，吓得他一个激灵就栽了下去，那颗冥顽不灵的旧牙终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