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甜美的機械合成聲, 由遠及近,響起在沈玨耳邊:“已為您領取排隊號碼。您的業務流水號:2000534975。請取回您的號碼,在等位區耐心等候。”
意識逐漸回攏, 先回歸的是聽覺。近的是機器吐出等位號碼牌的滋滋聲, 遠一點的是打電話的聲音,掛掉又接起,其中還夾雜著諂媚的客套與講價的拉鋸。更遙遠的是一種清脆的規律聲響,叮一下, 叮一下,很偶爾,才發出噗的一聲難聽聲音。
然後是皮膚的觸覺。穩定的溫度, 穩定的濕度。均勻分布的氣體密度。一成不變。沒有變化, 死水一潭的寧靜。
在這嘈雜的死寂中,沈玨竭力扯起黏著在一處的沉重眼皮。
他坐在一張棗紅色的皮沙發上麵。
腳下是白色和米色交織成波浪紋樣的大理石地磚。
熒光燈的影子明亮,在地麵打下一蓬蓬的光斑。
他的手裏拿著一個塑料圓片,上麵是一串編號, 2000534975。他在意識不清時,聽到的那一組數字。
這樣的皮沙發,在這個空曠的空間裏還有無數組。每張皮沙發上都坐著人, 人人手上都拿著統一式樣的等位號碼牌。
看著很像神話故事裏, 天堂大門口接受良心審判的場麵。
當然也說不定是地獄。現在,到處都在搞機械化、自動化,講究數字化辦公。天堂地獄,可能也都趕上了新時代的潮流。
他聽到自己出聲:“這裏是什麽地方?”
他似乎是死掉了。那麽這裏是地獄, 是天堂, 還是其他的哪裏?
所有人都沉默著, 隻有他說話, 聲音揚起,格外突兀。
甜美的機械合成聲殷切回答他所有的疑問:“都不是喔。”
“這裏是銀行大堂。”
人死以後,為什麽會在銀行大堂坐著,拿著流水號等位啊。簡直不可理喻。
沈玨低頭,捏了捏手裏的號碼牌。好像是什麽高分子材料製作的,柔韌得很:“我沒有預約。我也不記得有銀行業務要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