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錦宸不繞彎子, 直抒胸臆:“何大人,您寫的《農經要略》與《疏水法》,我曾有幸拜讀, 受益良多。今日竟能在此與您對坐共飲, 實是平生莫大快事。”
他誇得熱烈赤忱,講話也直截了當,其實不太合上下規矩。何英浩卻不在意,聽他說將自己的兩本書都讀了, 麵上笑意掩不住,口中卻道:“景先生,你們這些生意人, 嘴上都似抹了蜜糖似的, 什麽都給你們講出花來。你既說讀了書,我便考一考你,可或不可?”
離鄉以後,一路上祝錦宸將當世能找著的技術書籍全都翻了個遍, 當然是放馬過來,沒在怕的。何英浩也沒料到他竟如此篤定信心,生怕給人麵子難堪, 下不來台, 就先揀了幾個粗淺問題來問。祝錦宸自是對答如流,反叫何英浩吃了好大一驚。
棋逢對手,這位朝廷大員也來了興致,又提了幾個書中寫到的、暫時未能找到最優解答的棘手問題。祝錦宸往日賦閑時, 花費時間最多就是在空想清談上, 紙上談兵最是高招, 一時間引經據典侃侃而談, 竟和何英浩熱烈地打起了機鋒,將攢席的花大當家拋在了一旁。
花領倒也不生氣,著婢女給他倆滿上新茶,又補了些點心上來,在旁笑嗬嗬地作壁上觀。
何英浩順手拿起一塊點心往嘴裏塞,口中稱“好吃”,話頭節奏也跟著慢了下來。
他緩了一緩,就想起來眼前的人還未同他自報家門。根據他一早聽說到的消息,這位憑空出現在瓊江府碼頭的景城住景先生,似是一位與四大商行大當家們一樣奢靡鋪張、臭味相投的神秘巨賈,今日一見,卻道聞名不如見麵,花領與景城住,原來並非一路人。
何英浩將那不相幹的工事話題按下,以手巾拭了拭嘴角,慢下來道:“提及拙作,一時情急失態,讓兩位見笑,見笑了。”
“聽說景先生從南洋回來不久,平日裏都宿在海船上。回到瓊江,住不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