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顯然是聽清了,渾身一僵,臉色複雜,隱約有些怒氣。
話已脫口,羞恥心已然湧到頂點,霍玉玉坦然地看著他,鼻腔卻還是忍不住酸了,甕聲道:“我要走了,你抱抱我罷。下次再見,我可能就不好意思了。”
少年應該生氣的,但離別的愁緒卻占了上風。
就一次罷。
他走下了一階,不自在地微微張開雙臂,細瘦的胳膊撐開溫暖的鬥篷,熟悉的淡香撲向霍玉玉的麵龐。
霍玉玉再忍不住,嘴一繃,一頭衝進他懷裏,帶著一身皂角的香氣和春日清晨濕冷的潮意。
她抱著少年勁瘦的腰,在少年胸前蹭了蹭,眼淚被柔順的織物盡數吸去。
“原囿安,你等我長大好不好。”
小姑娘的聲音悶悶的,有些像前幾日的春雷。
少年渾身一怔,沒有回答,手虛虛地搭在她的腦袋上,也沒有放下去。
好一會兒,他才淡聲道:“在那之前我不會死的。”
這一回,霍玉玉是真的上船離開了,離他越來越遠。
“原囿安——再見——”
小姑娘在船頭上,踮著腳同他奮力揮手。江上煙波茫茫,他已經看不清小姑娘的臉了。
但他總能想到第一次見到她那天下午,她背對千重階,兀自說了來日找他玩之後奮力揮手的模樣,夕陽把她的臉塗抹成了橙紅色。
風是潮的,帶著水腥氣,將少年的軟麵罩吹得緊貼瘢痕。
隔了老遠,他看見那小身影跳了起來,一蹦一蹦的,手頭揮舞著一點白色,她的聲音也微小了:“原囿安——信——”
潑天的酸楚這才湧了上來,原囿安一手抓著石欄,腳步朝船隻離開的方向錯了一寸。石欄上長滿濕滑的青苔,他的手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直到船影都消失不見了,他才悵然回過身。
此後一別,山長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