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听着耳边叽里呱啦的声音难受的皱眉。
正当她想开口的时候,声音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她隐约听见一道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她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那人的同时疑惑的歪了歪头。
穿着跟侍女一样的衣服,白玉般的面颊,五官精致，脸部的线条显出几分锐利，眸色浅淡似琉璃一般,低眉敛眸,乖顺的站在她面前，倒是恭谨听话的模样。
可这人明显不是侍女，也不是侍从,沈璃努力眯眼想要看清他,口齿不清道:“你谁啊？”
那人还未回复,她就不高兴的皱起眉头，“你挡到我太阳了。”
此时最后一道日光隐入地平线,少女坐在树下，落花慢悠悠的飘落到她发间,脸上两片酡红,醉眼迷蒙。
察觉到面前人朝她伸出手来，沈璃登时往后退去,凶巴巴道:“你离我远点！”
那人手指一顿,依言退后了半步。
沈璃满意点头。
“你……”她含糊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是来照顾姑娘的侍女。”她低头道,声音恍若玉石相击。
沈璃晕乎乎想道,还挺好听的。
大抵是喝了酒脑子不好使,她晃晃悠悠的扶着桌沿想要站起身,却腿一软朝一旁倒去。
可落地的疼痛却久久没有传来，沈璃被侍女抱在怀里反应慢了半拍，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迷惑的抬头看着侍女紧抿的嘴唇。
她上手扯着她的嘴唇强迫她笑起来，满意点头的同时还不忘质问道:“又是沈戈派你来监视我的？”
“不是。”侍女道。
沈璃没听到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嘟囔，“算了，左右都那么多人了，也不差你一个。”
见侍女没有搭话，她不满的嘟嘴，挑起事来，“你胸口硬邦邦的，靠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还有……”她压着她的肩膀踮起脚尖，却还是低了半个头“你们魔族的都这么高吗？”
“我……”侍女声音透着一丝低哑。
沈璃踉跄着从她怀里退出来，抬起头皱眉道:“我不高兴，你蹲下来跟我说话！”
侍女还未动作，她就又说道:“还是不要了，蹲着太累了……你坐我对面。”
见侍女不动，她皱眉催促道:“快点，不然我罚你打扫庭院。”
侍女这才坐下。
沈璃翘起嘴角，拿起酒坛就要倒酒，“好啦，你陪我喝酒。”
侍女按住她的酒坛。
“不要贪杯。”
“我就要！”沈璃想要挣脱出来，可她拽了半天竟然没拽过。
她快气死了，“你是我的是侍女，要听我的话！”
“我是来照顾你的侍女，喝太多酒明日醒来会头疼。”
“我不怕！”
侍女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少女就说出了下一句。
“我有师兄！”她骄傲道，“我师兄会煮醒酒汤，比糖水还好喝！”
侍女愣了，神色难辨的看着她。
沈璃趁她失神立马把酒抢了回去，对着坛口猛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
酒太烈了，她被呛得一阵咳嗽。
“你……！”侍女恼怒开口，话还未说完，红着脸难受的咳嗽的少女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猛地拉近了距离。
“嘘……”
她食指抵在唇上，“小声点，被师兄师姐听到就完蛋了！”
侍女身体一僵，有一会才反应过来，僵硬的伸出手用手帕擦去她嘴边的酒滴。
沈璃愣愣的看着她的动作，突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侍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怎么了？”
沈璃抽噎着抱紧酒坛，“我想我师兄了……”
“我想我的猫了……”
“我想回家……”
侍女一时失语，迟疑的朝她伸出手。
“……不哭。”
“她骗我……”沈璃哭的更厉害了，“明明说喝了酒就能看见想见的人的！”
“小璃，这酒实现不了你的愿望，我却可以。你把它给我，我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好不好？”
侍女眉眼温柔，几乎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喃喃道:“你长的好像我师兄。”
侍女未置一词，只是语气温柔，“嗯，所以把酒给我好不好？”
沈璃纵使喝了酒脑子不清晰，但她仍旧敏锐的察觉到了面前人话语下暗藏的危险。
可她向来是个不怕死的人，于是她眨巴眨巴眼睛，笑得甜甜，“不好。”
她摇头退后，斜看她一眼，又抱紧了酒坛，“除非你先把师兄变出来，我只听我师兄的话。”
侍女刚皱起的眉头，就被这句话抚平了。
她哑然失笑，解开伪装的术法，看着小师妹瞬间瞪大的眼睛，嘴角含笑:“师妹，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沈璃乖乖把酒坛递了过去。
谢碎玉在拿到的一瞬间就掐诀把酒送走，却措不及防被人掐了下脸。
“是真的欸……”
少女脸颊通红，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眸又清又亮，含着蒙蒙的水雾，一时之间倒是让他愣住了。
可不过片刻，她就收回手，沮丧的低下头。
“才不是真的，师兄还在崖底等着我去找他呢……”
他心念一动，想如之前那般摸摸她的头，却被人躲过了。
沈璃皱着眉，不喜的往后退去，“不要碰我，你是个骗子。”
“明明说好带我去见师兄的，结果却是假扮成师兄的模样骗我……不要理你了！”
谢碎玉张了张嘴，“抱歉师妹，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过几日我便带你走好不好？”
沈璃炸毛了，“你不要用我师兄的样貌和语气说话！”
谢碎玉无措的看着她，“师妹……”
她气呼呼的转过头去，瓷白的面颊上红晕如霞。
“算了，”她嘟囔道，“不跟笨蛋计较。”
她不让那侍女过来，他便听话的站在离她三步远处，注视着她的动作，每当她因为醉酒而腿软摇晃的时候都会伸手扶她一下，然后在她生气前立马松开手回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璃脸压在石桌上努力睁大眼盯着他。
她脑袋晕乎乎的，渐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对不起……”她软声道，眼睛湿漉漉的。
“我不该随便冲你发脾气。我不该不听话的，我把酒给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谢碎玉看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四处想要找酒，上前两步扶住她。
“我没有不理你。”他道。
沈璃歪头看了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高兴的眉眼弯弯。
“你真是个好人，和我师兄一样好！”
鼻尖是清幽的花香，少女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眼睛明亮，恍若落了满床星河，谢碎玉突觉喉咙有几分干渴，他压下心底不明已的情绪道:“你……觉得你师兄如何？”
她不带任何迟疑开口:“我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温柔善良，细心妥帖，是霞姿月韵，霁月光风之人。”
“他当在天地间剑破万钧，而不是葬身在阴暗潮湿的崖底。”
少女一字一顿，语气珍重，迷蒙的眼底显出几分坚定。
“而且我答应过师兄，我一定会带他出来的。”
谢碎玉抱着她的手指微颤，浅色的眼眸倒映着少女的模样。
少女大抵是累了，见他半响没有回声慢慢的阖上眼陷入沉眠，呼吸绵长匀称，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做了一场好梦。
谢碎玉伸出手，一股灵力从指尖飘出，落入她眉间，他伸手替她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打横抱起朝殿内走去。
“至多三日，师妹所想的便会实现，至于现在……”
他弯腰把她放在榻上，在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师妹，好梦。”
***
沈璃是被侍女嘟囔醒的。
“姑娘，您怎么喝这一点酒就醉了？我们魔族的小孩子都不会这样的。”
她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递过来一碗醒酒汤。
“你怎么变得这么矮了？”沈璃揉着脑袋道。
侍女:!
她委屈道:“我一直就这样啊。”
沈璃上下打量她一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姑娘要是觉得我矮，我明日可以穿高一点的鞋子过来。”
“这倒不必，”她摆了摆手，“大概是我刚醒脑子糊涂了吧。”
侍女眼睛一亮，“来姑娘，您是不是头很疼？喝了它就能好了。”
沈璃看着她碗里黑不隆冬的‘醒酒汤’沉默了。
她伸手推到一边，“醒酒汤是睡觉之前喝的，现在我已经醒了，喝了没用，而且我头不疼，没有难受。”
“啊？”侍女失望道，“这可是我专门问了其他魔为姑娘熬的呢……”
沈璃看了侍女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黑乎乎的醒酒汤，到底没敢接过。
“嗯，辛苦你了。”
侍女也没太纠结，把碗放到一边说起其他的事，“不辛苦，不过姑娘酒量这么浅，是第一次喝酒吗？”
沈璃摇头，“不是，我之前喝过一次。”
那时她偶然得了一壶酒，一时好奇就在庭院里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原本打算像山下其他人那样浅酌几杯，结果没喝几口就醉了。
不过她喝醉酒后还算安分，听偶然过来找她发现她喝醉的谢碎玉说，那时自己乖乖的喝了他熬的醒酒汤就躺回**睡了，也没闹腾什么。
不过她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我喝醉后没做什么事吧？”
侍女摇头，“没做什么事，姑娘醉后没多久就把院里其他魔都给赶走了。我担心姑娘，就趴在墙头多看了一会，姑娘醉后又喝了几口酒就回屋休息了。”
“对了姑娘，您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吗？”侍女好奇道。
沈璃愣了一下，皱眉回想片刻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
侍女安慰道:“没事，我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到过。”
“咚咚——”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沈璃皱眉看过去。
“姑娘……?”
“去吧。”
侍女闻言起身开门。
是侍从。
他站在门外，身边领着一个侍女，比她高了半个头，身量挺拔，脸部的线条隐约显出几分锐利，浅色眼眸，微垂眼睫，一副温良恭谨的模样。
“这是尊上派来照顾姑娘的新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