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寧死在長樂八年,那年她滿打滿算才二十五歲,稱不上老,也實在不年輕了,將要傾覆的王朝,時刻懸在頭頂的屠刀,以及那些意圖吞噬她的豺狼虎豹,如同千斤重的巨石一層層壓著她,人未老,心血卻日漸枯竭了。
倦怠的靈魂歸於十七歲的身體裏,雖重拾了闊別已久的精神和力氣,偶爾也能拋開世間紛雜,簡簡單單的快樂一場,但她終究做不回十七歲的鄔寧。
看著日頭底下如此熱鬧的一幕,鄔寧感受到一種單純的滿足,同時又有一絲淒然。
慕遲把小白抱到懷裏,嚇唬跑楊晟的貓,終於瞧見遠處的鄔寧:“欸!陛下!”他叫陛下的口吻簡直像喚鄔寧的名字。
鄔寧走過去,掃了眼土坑裏的墓室,而後伸手接過小白:“你忙你的,我帶它去殿裏喝口水。”
“嗯。”慕遲用手背蹭了蹭額角的汗:“一會我們去找你!”
不知道慕遲怎麽想的,竟將自己和楊晟歸攏到“我們”這一堆。鄔寧啞然失笑,抱著小白轉身走了,畢竟,以她的身份不太適合參加小黑的葬禮。
小黑的葬禮不算簡陋,也沒多隆重,該置備的東西置備齊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生前戰功赫赫的夜鳴蟲便以入土為安,結束了它這短暫而又輝煌的一生。
慕遲在外頭撣淨身上的塵土,又用濕帕子抹了一把臉,方才走進來,或許是認為小黑來世能投個好胎,他心情較比清早明朗很多:“陛下,你怎麽到這來了?事都辦完啦?”
鄔寧說:“我還想問你,你懂風水?昭台宮為何就風水好?”
慕遲坐到她對麵的藤編的搖椅上,一晃一晃地答:“我不懂風水,也是聽宮裏人說的。”
“誰?”
“忘記了,反正我聽過。”
慕遲那晃來晃去的樣子,看著有點吊兒郎當,倒還真不是敷衍鄔寧,他一向不記事慣了,換做旁人,從誰嘴裏聽見的傳言,又是幾時聽見的,必定記得真真切切,偏他,隻要進到耳朵裏,馬上把來源忘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