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霜雪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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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狂风吹散漫天乌云, 碧空如洗,湛蓝的天发亮,近日难得的一场好天气, 江陵终于放了晴。

有孟西平镇宅, 梦里梦外那些噩梦再没来打扰,喻十二娘连着两日睡了好觉。

腿上伤口都结了痂,她去了一部分裹着伤口的布条,睡觉时无拘无束, 觉得分外畅快。

她刚醒, 莹玉扬着张让人见了就欢喜的圆圆脸蛋, 甜甜地唤她:“娘子。”

这模样准是又有好事。

喻老夫人将十二娘的嫁妆都准备好送了过来,还额外在帝京替她买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 将房契地契一并送了过来。

喻沅发现契书下面是厚厚一叠银票, 鸦羽般浓密的头发垂下, 自额间覆下浅浅的阴影:“祖母对我可真大方,这嫁妆如此丰厚, 真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莹玉没发现十二娘拿着银票竟恍惚起来,丝毫不见喜色,她看着惦记着喻老夫人送来的东西, 话里带着抱怨:“听说大夫人给九娘子准备的嫁妆积玉堆金。三爷三夫人又不管事,幸好还有老太太还惦念着娘子的婚事。”

粗略数了数, 这些银票加起来约有万两之巨,突然殷勤, 必有所求。喻沅笑意未达眼底,素白的手轻轻拂过这叠厚礼, 祖母挑着此时送来, 意味深长。

她一字一句嘱咐莹玉:“都收起来, 等孟西平把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去好好谢过祖母。”

用罢饭后,喻十二娘坐在一把紫檀躺椅上晒太阳,看莹心打络子,间或指挥莹玉带着几个丫头在屋内收拾棉被衣裳,她抱着手炉,舒舒服服的吃着糕点,觉得这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

她一日三餐地喝丫头们挖空心思熬的补血汤药,身子渐渐好起来,唇红齿白,阳光暖照下莹白如玉。

自打喻沅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带上着四个丫鬟后,重生后与她们之间刻意保留的那层隔膜日渐稀薄。想通以后,她心情一下子舒畅很多,即使前路漫漫,总算还有三四个真心待她的人。

她眼尾一扫,忽然见孟西平的侍卫晃了晃,恰巧露出半边头顶,此时喻沅见到孟西平的人更觉厌烦。

早知孟西平要来,哪怕早知道一两日,她也该离开江陵了,要么就别装傻,早早在喻府当一个混世魔星。说不定喻九娘也不敢惹她,宁王府听闻未来的儿媳妇名声败坏,会暗示喻三爷用恩情同他们做个别的交易。

喻沅心里自嘲,心里飘过无数想法,抬眼见那颗头如钉子般突兀地定在那里,挥散不去。

她看了数次,叫了个小丫头过来,颇为蛮横地说:“你去让孟西平的侍卫再往外面走些,不许挡了我的院子。”

没过一会,那颗别扭的头顶消失了。喻沅面前的光突然消失,她合上书,偏了偏头,院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喻沅不禁疑问:“世子爷怎么又来了?”

原本孟西平已经有两日不曾出现在喻沅眼前。

今天大清早的,孟西平带了两只木芙蓉过来,陪喻沅沉默地吃了个饭,吃的喻沅如鲠在喉,无暇欣赏那支花蕊含露的木芙蓉花。

等吃完,孟西平一言不发出府去,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孟西平在喻沅旁边坐下:“我来看看你的伤。”

喻沅不看他,语气带刺:“让我再好生休息两天,我便能活蹦乱跳的下地走路,世子不必费心来看望。”

孟西平不吭声了,他人高马大的,委屈地锁在一个小马扎上面,矮了喻沅半头,风流意气尽数散去,骄傲的白鹤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她礼尚往来,淡淡地问了一句:“世子爷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

孟西平手按在受伤的肩膀上,眼底几分温和的看向她:“旧伤复发,有些严重,劳烦十二娘替我上药。”

喻沅皱皱眉,一时对面前得寸进尺的人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他眉目生的极好,宛如桃花潋滟,天生看起来是柔软多情的种子,摆出最无害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为他表现出来的隐痛伤心。

孟西平活脱脱斯文败类,他将自己最致命的弱点亲手捧着给了喻沅。

喻沅上过一次当,拿了块糕点挡住灼灼视线:“世子爷身边那么多侍卫,都是吃干饭的?”

孟西平无比诚恳地道:“我身上的伤不便叫喻府下人处理,从帝京带来的人又都忙得很,无暇分身。”

喻沅点点头,咬了一口茯苓糕:“门口那侍卫在我这守了好几日,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孟西平没说:“已经交给你了,就由你起名。”

喻沅脑中灵光一闪:“那就叫孟一吧!”

孟西平对着这个朴实无华的名字沉默了一会:“都听你的。”

喻沅让人去通知新鲜出炉的孟一,过来替他的前主子上药。

孟一行动迅速地过来,眼含控诉地看向让自己改名的人。

喻沅哼了一声,将书轻轻摔在他面前:“你不愿意叫这个名字?”

世子爷首肯的,孟一哪敢不愿意,他连连摇头,跟在世子爷后头进屋去了。

在里头收拾东西的丫头们都先出来了。

喻沅能听到里面隐隐预约的声音。

孟一似乎是在和孟西平说他身上的伤很重,需要尽快找大夫再处理一下

而孟西平始终沉默,最后沉着喝了一声。

想也能知道里面的情景,孟西平根本不会乖乖听孟一的话。

喻沅先是让莹玉去找胡大夫,后又提起声音,对里头的人说:“孟一,你从今天起便是我喻十二娘的人,不用再怕孟西平。世子爷的伤,你尽管下手处理,该用药的用药,有事我担着。”

果然,里面动静立刻小了些,孟西平再出来时,脖颈发间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出来,也不像来时那么轻松自如。

孟一面色沉肃,和喻沅行了个礼,手掌上有乌黑的血迹。

喻沅叫孟西平坐在另一把刚搬来的黄花梨躺椅上:“你再等一等,胡大夫马上就来,我让他给你看看。”

孟西平乖乖听话,并排坐在十二娘旁边,仔仔细细看了一圈院子:“我听说,你是三年前才搬到这里来的,因为害你的人?”

喻沅对他的态度不满:“世子爷想问什么?我的确是作茧自缚,低估了背后那人害我的决心,才狼狈逃到这里。。”

孟西平伸手要抚摸她的头,手伸到中途收回,也不解释:“去了帝京,你可以随意出入宁王府。我在帝京也有些别院和宅邸,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喻沅现在手里有钱,气壮理直:“祖母刚给了我一座宅子,还有不少钱,够我在帝京置办几个喜欢的房产。”

秋日暖阳,足以慰藉人心。

喻沅的眼神扫到他脸上,孟西平的灵魂同她眼底的光一并战栗起来。

他静静地问:“那我送的礼物你喜欢吗?”

同样的礼物,一成不变的“沅”字,生怕不知道那礼物出自宁王府,还变着法送了四五年。

喻沅重重道:“不喜欢。”

孟西平若无其事地说:“那我明年再送些别的。”

说到生辰,喻沅心里一直有疑问,要问一问孟西平。

喻沅颇为严肃地说:“我生辰那天,世子爷为什么来迟了?”

孟西平有些迟疑,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那日我有些事要处理,去了江陵城外,赶回来……”

喻沅脸色越来越冷,挂了层霜,不耐烦地打断他:“知道世子爷不方便说,不必说了。”

又有一个灰衣男子进来,和孟一打了个招呼,将一封信递给孟西平。

“慧宜公主来信,请您速回帝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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