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是見過瀕死之人的,見過很多,餓死的,病死的,沒有給氧維生設備活活憋死的……
她一看清黃八寶的臉色,心下就是一涼,神思不屬地往後退了半步。
黃家沒人在意她,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盯著杜仲,眼裏的熱淚與深深的企盼一起湧出來。
“進去說吧。”
“這……不合規矩。”守門的衙役踟躕著,一看人就要不行了,放進衙門裏去多晦氣,到時候一蹬腿沒法收拾。
又見唐姑娘臉色一寒,瞪起了人,衙役誰也不敢得罪唐大人家的千金,悻悻讓開路,換了輛板車把人推進去了。
杜仲問:“先前是什麽大夫治的?”
他家確實沒個頂事的,老爹娘顫顫巍巍,兒子姑娘十六七了,進了衙門慌得眼睛不敢四處看,走路都不知道該先伸哪條胳膊哪條腿,說話磕巴。
黃夫人是唯一思路清晰的。
“是馬家莊的馬神醫,是四裏八鄉有名的瘍醫,把人請來了一瞧,馬大夫說是這不好治,開點溫補的藥養養再看。我家把大夫留在家裏,錢如流水一樣花著,八寶卻始終不見好。”
“我日日打聽著您這兒的動靜,見前頭那些住進衙門裏的傷患都治好了,各自回家了,我才知自己是蠢婦啊!就不該把八寶帶回家——卻又礙著臉麵,不敢上您家門,忙去那些人家打聽,聽說是衝涼水治好的,這才趕緊給八寶拿涼水泡上腿。”
“哼,又是一大錯。”
杜仲看她的那目光,比摑她兩個巴掌還難受。黃夫人捂著眼嗚咽。
“昨兒連藥都喂不進去了……今早就……我差點以為人要不行了,隔了會兒,八寶又醒過來。馬大夫說什麽也不給治了,怕砸了他自己招牌,提了藥箱就走,讓我們準備……說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姑娘上回罵我罵得對,我糊塗啊!”
唐荼荼受不住這個,哪怕這婦人蠻橫,上回來衙門鬧時扯過她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