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城垣下黃沙滾滾,巫旗被風扯得騰騰作響,每一下抖動都是獵獵的破音,但那旗始終沒破。
幾個巫士圍成一圈,赤足跳著請神舞,雙腳在冰冷的沙土上凍得灰白,向天敲響薩滿教的神鼓。
那鼓麵兒闊,卻沒厚度,聲音奇低,敲起來時大有江河宏闊的震撼感,震得上天、下地與風聲皆和音共鳴。
幾十個蒙古兵都在百步之外跪成長陣,火光中映出一雙雙灼亮的眼睛。可他們都沾過血,皆是巫士眼中的穢物,這樣的請神舞,他們得離得遠遠的,不然會影響巫士的作法。
歌罷,幾個巫士雙目都緊緊鎖住了巫旗。
和召神舞前一樣,旌條卷著風,不由分說地指向西南方。
“這……!”
幾個巫士一時不敢置信,全朝著年紀最長的巫士望去。
這實在驚奇。
轉世的靈童都是靈力微弱的稚子,自己是無法擾動天地變化的,全靠已逝的大巫一縷殘念指引著方向。
每一任大巫、每一族大巫的神驗,都極費工夫,動輒需要找一兩年,找三五年才找到應驗之子的巫族也不少見。
這一縷斷續的殘念,就像是夜晚漫無邊際的草原上,一顆發著光的螢火,那光總是斷續的,勾扯著人去找。有時螢火會往西飄,有時會往東飄,又總是因為一點風吹草動隱沒下來。
巫士們得無時無刻地跟著旗走,有時狂風怒號使得巫旗卷尾,狠狠甩在執旗的人臉上,這就是長生天發怒了,因為他們找錯了方向。
可隻有這次不同。
從大營出來,短短七日奔行千裏,巫旗一直晃也不晃地指向西南方。不論刮風下雪,淌水過河,方向一直沒變過。
最年老的巫士塗著油彩的臉愈發堅定,抬高手臂,朝著前路一指:“向前行!”
如此堅定的神諭,必定是這一世的靈童神力無邊,甚至說不準是長生天親自轉生!要帶領所有供奉騰格裏的子民走向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