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觀禮的信眾把壇場圍成了蒸籠,幾大圈熾熱的目光全望著中間的紫袍真人。
真人焚香誦經、踏罡步鬥、掐訣念咒,一樣樣的按著儀式走。
周圍的信士要麽取水淨口,跟著一齊誦經;要麽跪在蒲團上磕頭,求今年漁鹽得個好收成,求出海平安,求妻兒健康家翁長壽,求得情真意切,眼含熱淚。
唐荼荼一個唯物主義者,站這觀禮有點局促,抬頭看看神台上高大威嚴的天後娘娘,不求點什麽又不好意思,便也應景地彎下腰打了個躬,默念了句:全家平安。
唐荼荼行的是生客的禮節,一轉頭,看見二哥還不如她。
他無所求,就算有所求,也求不到神頭上。跟往常一樣背著一隻手,挺專注地瞧著壇場裏的道士做法,瞧這民間謠俗,目光裏是審度與思量。
這太打眼了,天後宮外頭多少想進進不來的信士,要是看見他這優哉遊哉的樣兒,非得啐他唾沫不成。
唐荼荼隻好拉起他袖口,一路揀著人少的地方走,就這麽繞去了後殿。
世上處處捧高踩低,娘娘廟裏也不例外,後殿供的是十幾尊護法天將,有名有姓的護法元帥馬、趙、溫、關四位,都在前院得享配殿,後殿這十幾位是天後娘娘的侍從,法相雕刻得再細致,香火也是淒淒涼涼的,見不著人影。
三眼圓睜的、怒發叉腰的,唐荼荼一個也認不出,沒進去擾人家清靜,掏出塊帕子,沿著院裏的施食台一個挨一個地抹抹灰。
她像找著了自己的樹洞,憋了一夜的氣終於有了個說處。
“……那老頭兒是個王八蛋,我爹當著縣丞的麵沒說什麽,私底下有辦法治他,一個九品官還敢養外室?連他的官帽都能擄了。”
“叢家姑娘也是糊塗,她們要是早早狠下心來咬牙供孩子上學,先供哥哥再供妹妹,大的帶小的,一個幫一個,總能把這一關熬過去。現在弄得七八歲的孩子還沒識字,百家姓背不下三句半,啟蒙得這樣晚,幾乎絕了孩子讀書成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