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家宅子出來後,天已經見黑了。
馬車吱呀吱呀走起來,江凜指了南邊,也沒說住哪座坊,車夫就順著南頭一直走。
車上兩人半晌無話,唐荼荼都替他難受。
剛才江隊磨盡嘴皮,想要把那卷竹簡遺書和幾封書信借出來,王太醫死活不讓,這話說得荒唐,從來沒有“借先人遺物”的道理。
最後弄得慈眉善目的王太醫也冷了臉,唐荼荼好說歹說,王太醫才應下今後他二人可以常去借閱,拿走是絕不行的。
半晌,江凜才有力氣出個聲:“還是要多謝你,機緣巧合碰上這事。”
唐荼荼應一聲,聽隊長又說:“茵茵隊裏那四個人,我依稀記得名字,大致是什麽專業也有點印象,回頭我去跟那位討個恩典,拿《異人錄》對對看。”
“王太醫說她生前友人有許多,可晚年常來往的就那幾個,比對比對,應該能對應出誰是誰。”
“我知道一個!”唐荼荼立刻道:“剛才我掃了一眼信封,最上頭一封信,封皮上署了個名——長楹,江大夫隊裏有這麽個人麽?”
那幾封信,他們兩人都沒顧上看。江凜閉眼想了半晌。
“沒有,應該是借用了肉身的名,也可能是別的誌同道合的友人。你在京城比我方便,查查這位留下了什麽,剩下的我慢慢去查。”
他撩起車簾左右看了看,下了馬車。
有些習慣,兩人穿來半年都沒改,比如“下車時前後左右看看,別被後頭的車馬撞了”,這個小習慣上,唐荼荼跟他一個樣兒。
天色昏黑,隻西邊的坊牆上留了最後一抹暈黃,快要拖著太陽沉下去了。
唐荼荼望著他的背影。她想,隊長被縛在這麽個少年軀殼裏,也一直是成人的模樣。
他那頂帽子不知落哪兒去了,頭發依舊剃得極短,肩膀挺直,似一棵行走的樹,卻有比以前更堅毅的東西抽根拔節,撐得蕭臨風那個一米六高的身體更高大,連同背影都偉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