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席小年当然遭遇了什么吗？”尝云低声说道：“他当初能被活生生逼疯，可想而知那些事在他心里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心理医生能安抚、治疗，但能让他失忆忘记一切吗？
那些痛苦的经历会永远存在，会伴随席小年的一生，或许他疯的缘由就是想忘记一切。
可现在为了案件，要逼他重新记起一切吗？
何其残忍？
“那天我听厉泽琛他们说了，他们当初对席小年......”尝云把那晚听来的事情都告诉了晏修。
晏修听完微微皱眉，没说话。
“也许厉泽琛等人会因此坐牢，可又能坐几年？还有历家，他们会不会报复席小年等人？退一万步讲，就算厉家也不干净，厉家也因此倒台，但同时也会毁了席小年的下半生。”
“他已经在苟且偷生了，以后他还能活下去吗？是再疯一次？还是选择以死作为逃避？”
同为被欺凌之人，席小年没有他的勇气去大胆反抗，也没有遇到一个公正的局长去惩罚坏人。
他努力的想要逃避，可如果再逼他想起，他要如何面对？
放下筷子看着尝云，晏修认真问：“如果你有能力，你会如何做？要如何才能保护好席小年？如果才能单方面的让厉家付出代价？”
“......”
尝云没想晏修会这样问，但如果自己真有能力，那么......
“如果我有能力，我一定会把席小年等人受到的伤害全部还给厉泽琛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被人践踏是何滋味。”
其实他想说，如果他有能力一定会杀了厉泽琛等人毁尸灭迹，但碍于晏修，他不敢说出口。
他怕晏修会觉得他狠毒。
尝云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表情甚至有些狠厉，这让晏修猜到他一定是在撒谎，想必，他是想弄死那些人吧？
只是碍于在自己面前的形象，不敢说而已。
尝云在他面前总是很乖很软很听话，这让他一度以为尝云就是个---有两分胆气---善良的穷苦孩子。
可从上次他能用酒瓶子捅厉泽琛来看，私下里的尝云绝对是个说干就能干的厉害小家伙。
吴子昊之前还提过一次，说当初他们之所以能认识也是因为尝云救了他。
他还说当初的尝云特牛，拿着把破菜刀冲进人群就左劈右砍，硬生生守住重伤的吴子昊等警察和救护车来。
而今天，他竟然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席小年，想着要杀人？
看晏修盯着自己，尝云捏着筷子的手有些抖，“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的想法过于狠毒与肮脏？”
晏修笑了，对尝云勾了勾手指，“过来。”
“唔，”尝云急忙放下筷子坐到晏修身旁。
一把搂住小家伙肩膀，凑近他耳边，晏修轻声问道：“你不想走法律程序，你想私下报复厉泽琛等人，对吗？”
尝云乖乖点头。
“如果可以，我还想录个视频给席小年看，或许就能治好席小年的心理阴影，还能保护他以后不被舆论伤害。”
这样吗？
挑起尝云下巴，晏修又问：“为什么想保护席小年？告诉我理由，如果我觉得合适，我就帮你。”
公孙瑾快要回来了，就当是补偿他吧。
毕竟，这是自己短时间内唯一能为尝云做的了。
尝云很喜欢自己，他都知道，到时候不管自己以什么理由赶他走都避免不了让他伤心难过。
在走前，他想好好补偿一下。
尝云自然不知晏修心中所想，听他如此说，免不得一惊。
“你帮我？”
“对。”
晏修轻哼道：“只要你的理由足够，我就可以实现你的想法，甚至我还可以让历家以后都无法报复席小年。”
看着那双烟金色的奇异眼睛，尝云觉得他并没有撒谎。
想了想，就把很多年前的一件事给说了出来。
“初三那年暑假，我去工地帮爸爸干活，晚上也就跟他一起睡在工棚里，有一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就在工地的废弃围栏后，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晏修问。
“我看到几个男人在强一个人，他们还说着很污秽的话，甚至......”想起当时的场面，尝云直接滚出了眼泪。
“甚至......那个女孩就算死，也依旧没有保住她的清白。”
“什么？”
晏修也惊了一下，什么叫死了也没有保住清白？
抹了眼泪，尝云继续说道：“那几个人很快就离开了，我一个人偷摸过去看，发现躺在血泊中的是个穿着汉服的女孩。”
“虽然脸上有血，但我知道她很年轻，应该才十八九岁。”
“她是用头上的发簪刺入脖子自杀的，而她......下面流了很多血，都已经坏了。”
“我吓坏了，本想逃跑，可我又不忍心她就那样躺在地上，我就用棍子挑起裙子盖住了她的身体。”
“当时的我也没有手机，报不了警。”
“我只能连夜往外跑，跑了几里地，才找到一处公用电话。”
说到这里，尝云已经哭得抽搐，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他如何也忘不掉。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晏修帮他擦了擦眼泪。
“警察把她带走了，之后我也一直注意着新闻，但都没有听到破案的消息。”
“那个可怜的女孩就这么死了，而害了她的那些人，还在逍遥法外。”
“我一直后悔，后悔那晚我如果能早点发现他们，能早点去叫人，是不是那个女孩就不会死？”
哪怕救不回女孩，至少......
至少留下她拼死都要保住的清白，就算入了黄泉，她也能安心。
可惜，他错过了。
“这都不是你的错。”
晏修安慰道：“而且你已经盖住了她最后一丝尊严。”
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净鼻涕，尝云继续说道：“一年后，我和爸爸回老家时，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事，我才知道凶手已经抓到了。”
“但却又被人用钱买了出去。”
“还说什么那女孩是自杀不是他杀，我还听说，那女孩的妈妈后来也自杀了，爸爸一个人远走。”
尝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他甚至是用吼的。
“那些混蛋都应该去死，他们毁了一个年轻的女孩，也毁了一个美好的家庭。”
“他们都应该去死。”
“两年前的席小年如果不是心智强一点，那么他也会和那女孩一样的结果，可历家呢？那些混蛋呢？”
“赔点钱？然后就继续伤害下一个无辜么？”
“这个世界对穷人来说真的是太不公平，就因为有钱，就可以坏事做尽还不受惩罚么？”
“如果我有能力，我一定把他们都杀光。”
没人知道他亲眼目睹了那残忍的一幕有多难过，这是他多年来的一个噩梦。
也是因为那事，才让他在得知厉泽琛等人的罪行后，不顾一切的把酒瓶捅进了厉泽琛的身体。
当初是他晚了一步没有救到那个可怜的女孩，那么没有死的席小年呢？
他可以帮他报仇。
哪怕最后自己要付出代价，他也心甘情愿。
......
趴在餐桌上，尝云哭得撕心裂肺。
而晏修突然想起，除了在医院遇到尝云那天，这是尝云第二次哭成这般模样，虽然平时他也会哭，但大多就是撒娇的呜呜哭。
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他对世界失去了一切期望一样。
“好，我帮你。”
......
尝云真的太过伤心，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晏修无奈，只能把他抱去房间睡觉。
随后，拨通了华子翔的电话。
等第二天早上尝云醒来时，已经是八点半，因为哭过，他眼睛肿得像个大核桃，一下楼就把卿少羽和小鱼吓一跳。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去给你拿点药抹一下，”说着，卿少羽就往自己居住的客房走去。
小鱼昨晚并没有和晏修一起吃饭，但尝云说的那些事他也听到了，可怎么说呢？他没有尝云那么愤怒，他只是觉得世界很可笑、穷人很可悲。
就像他和尝云。
就因为他们没钱，就只能被人养着肆意玩弄，强颜欢笑不说，还要没有尊严的被人随意践踏。
何其可悲？
卿少羽很快就拿着药膏出来，小心翼翼给尝云涂眼睛，“你也是，怎么就哭成这样？看这眼睛肿得。”
“晏修呢？”笑了笑，尝云问。
“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管家在一旁答道：“先生说这几天他都不会回来，让你乖乖的不要再闯祸。”
其实管家也很疑惑，他觉得晏修对尝云的态度很奇怪。
有时候是真的像对情人，但有时候又超过了情人所应该有的。
再看坐在不远处的小鱼，他觉得晏修也是个奇人，谁特么养情人会两个放一起啊？就不把打起来吗？
不过小鱼和尝云并没有打过架，甚至拌嘴都没有。
他们似乎能很好的和平相处，除了......
小鱼会偶尔偷拍尝云的照片以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