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又端了一盆水進來, 見大爺都躺下了,自家主子還站在地上,冰坨子似的從頭到腳都在冒寒氣。
富貴將腦袋垂得更低, 把銅盆放在一把凳子前,這就退了出去。
陳敬宗坐到凳子上, 先後脫了兩隻靴子。
這靴子已經穿了一整日,又是忙著操練士兵揮汗如雨的武官,想要一點味道都沒有,那基本是不可能。
陳伯宗:“……開會兒窗吧。”
陳敬宗沉著臉洗腳,仿佛沒聽見。
陳伯宗忍了一會兒, 自己鑽出被窩, 穿好鞋子披上外袍, 去南邊開了窗。
十月初的冷風呼呼地灌了進來。
等會兒還要關窗, 陳伯宗走到一處避風的位置,這個角度, 他隻能看到弟弟寬闊的後背、冷峻的側臉。
他正觀察著, 陳敬宗忽然冷笑一聲:“君子不失色於人, 不失口於人,你在外麵裝得跟真君子似的, 卻跑來我這裏誑人。”
陳伯宗神色平靜:“是嗎, 我如何誑你了?”
陳敬宗:“公主對老頭子母親素來敬重,怎麽會冒然搬回公主府,讓二老去宮裏請罪?她這時候不會搬, 母親也不可能看見, 那些話便都是你拿來糊弄我的。”
陳伯宗:“公主敬重二老不假, 可如果你把她氣狠了, 二老的麵子也不管用。”
陳敬宗:“我氣她?你可真高看我了。”
陳伯宗:“那就是公主某些言行得罪了你, 你一氣之下搬出來,故意冷落公主。”
陳敬宗:……
他現在才發覺自己中了大哥話裏的圈套,如果大哥見麵就問他為何不回去,他肯定不會說,如今三言兩語就叫大哥猜到了一半真相。
他不再說話。
陳伯宗:“你還真是大膽,連公主都敢冷落,是不是看皇上賜了孟延慶四個美人,你也想效仿他?”
陳敬宗不可能再中他的激將法。
陳伯宗:“八月十六,你陪公主出遊,你大嫂還悄悄跟我說,覺得你與公主感情越來越好了。當時我還佩服你有些本事,能讓公主對你傾心,現在我更佩服你了,連公主的情意都可以輕賤,說冷落就冷落,大概也隻有天上真掉下一個仙女來,才會讓你珍視嗬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