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儿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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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懒做的女人, 往往是因为有某种本钱叫男人们甘心情愿的供她们好吃懒做,比如美貌,比如会撒娇, 比如善解人意。这三样, 几乎是个男人至少都会好其中一口。

潘凤娇就有这点好处, 她很懂得迎合男人的心思---一开始她并不烦你, 先把你服侍好了再逼问。

便就像此刻,她骈夫靠在枕头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望着帐顶, 睡不着觉。

她就趴在他胸口,柔柔地问他:“你怎么了?我服侍得你不好么?”

问话还要先抑后扬地表功, 这是她的聪明之处。

李进忠此刻满身轻松地躺在情妇**, 听了这话,先捏了捏潘凤娇圆润的肩头,自要笑着赞道:“好, 自然服侍得好啊, 你哪回让我失望过?”尔后就长吁短叹,“唉,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是我不让你上床了?”潘凤娇装作听不懂。

“呵呵, 明知道我说的不是你啊。你没听说?我前儿已经携家带口地从郁家大宅搬出来了。”

这不?话题自然而然就开启了,根本不会叫男人觉察出来她是刻意问你话的。

潘凤娇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李进忠的胸膛肉,说:“那又怎样?虽然你从郁家大宅子搬了出来,但是这些年你也置办下了几间青砖大瓦房, 那房子比村里哪个都要气派。你不过是从东厢房住到了西厢房, 算什么好日子到头了?在我面前你还这样造作, 这就没劲儿了啊。”

郁家在乡下置办的田产、镇上的铺子全交给了李进忠在打理, 中饱私囊是人之常情。

早几年,他就用这些钱给他家老太太修了幢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青砖黛瓦,占地广,阔气得很。十里八乡,除了郁家的宅子,便属他李家的最气派了,叫村邻没一人不眼红的。

原本那宅子就他母亲一个人在住,空空****,晚上说不定就便宜了鬼。正好他带着一家子回去,这就热闹了。

潘凤娇从前曾向李进忠暗示过愿意做他妾的意思,就想住他那大房子,因她听说堂屋里摆了面从海外弄回来的西洋景屏风,馋死个人。

但李进忠自觉身价高了,也算是个爷了,偶尔同潘凤娇玩玩儿可以,但正式收她入李家门可就不愿意了。

人尽可夫的女人,哪个男人愿意娶回去败坏门风?何况他家老太太连正妻都不容,嫌妻子是庄户人家出身。

潘凤娇此时拈酸吃醋的口气听得李进忠赧然,“你懂什么?”

潘凤娇瘪了下嘴巴。

村邻都知道她同李进忠私通,平时很看不起她。潘凤娇没母亲那么好的心态,她还是想得到村里人的认可。

她生平第一次被大家这么抬举、讨好,自要从李进忠这里得到第一手讯息,一则好拿出去显摆。二则,她还想要帮大家把事情办妥了。所以,先同男人把**这点事情办好。

潘凤娇当然听得懂李进忠说的那话的意思,不就是郁家人回乡下来住后,他李进忠没租收了、没下人伺候了、没油水可捞了,说不定也得要做下人去服侍郁家一家子。但男人的失意并不是她在意的,李进忠的银子添了减了,都跟她关系不大,因为这男人是个吝啬的,在女人身上舍不得花钱。

骈头之间就是这样嘛,凡事讲究个对等。

赶紧问她想问的,“我先前听你跟我老娘老头子说务必要寻个未经人事的雏儿,这是要干啥啊?给郁家买丫头吗?未经人事也还罢了,咱们这地方的姑娘家都不会乱来的,但是买丫头为什么一定要雏儿?手脚干净勤快不就好了?要说村里多的是勤快女人,小姑娘还不一定会来事,又不会看主人家的眼色,而且一个怎么够?他们家少说大小主子十来口人有的吧?”

问这么多问题,不是潘凤娇对小姑娘轻视,只是想多了解点郁家招人的要求。

村邻们都想进郁家做长工,卖身为奴也无妨,所以郁家人提的条件是她关注的重点。当然了,最好是能说服李进忠直接就挑她推荐的人选。

李进忠又叹一气,“这人找来不是要给郁家做下人的。”

“那是做啥?”潘凤娇吃吃地笑道,“难不成是要做主子的?”

李进忠低眼乜视着女人,嘴一咧,“嘿,你还真说中了。”

“啊?”

潘凤娇又惊又奇,“做什么样的主子?是郁大老爷要纳妾还是他儿子要纳妾?”

“比这还高杆。”

“嗯?……不会是做正妻吧???”

“呵呵。”

李进忠这一声笑的意思,就是真给郁家的男丁做正妻的。

潘凤娇瞪大了眼,只觉自己没见过世面,“看把这些富贵人家给闲得!辞官回乡不想着先把家安好,倒先想着把女人找好了!怎么,是想一到家就有人把炕头给自己焐热了?郁家不是书香门第吗?我记得郁家出了个状元郎。我只听过红袖添香是读书人追求的情趣,原来换做在乡下,找个女人焐炕头也是读书人喜欢的呀?可也忒猴急了吧,好似从没见过女人似的,丢死人了!”

她絮絮叨叨的唾骂半天,跟自家男人要另娶了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愤怒。

其实么,还不是出自女人嫉妒的天性。

那个尚不知道在哪里的女子,怎么能有如此好命?

潘凤娇最后骂那句,全因为偷听到李进忠在席上再三给王婆子交代事情要快,郁家一到乡下,人就要送进去。

李进忠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似乎不以为然。

潘凤娇精乖,见状,敛了怒气,也笑了笑,平心静气道:“我仔细想了下,感觉郁家的事情处处透着奇怪。郁大老爷那么大的官,他真舍得放?”

李进忠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赞道:“聪明。”

“怎么?还真有说法呀?”潘凤娇撑起半个身体趴在男人的胸口看着他,一脸兴致勃勃。

李进忠心里藏不住秘密,早憋得慌了。此时正好有个感兴趣的听众,当即就无所顾忌道:“辞官归隐?呵呵,说得好听,不过就是骗骗你们这些乡巴佬的。”

“嘁!得了吧,说得好像你就不是乡巴佬似的!”女人又给气到了,骤然伸手往李进忠那一身肥坨坨的白肉一推,背过身去,语气嘲讽:“不要以为你在郁家做事,就高我们一等了。”

李进忠自觉失言,将女人拉进怀里,倒打一耙地笑哄,“嘘,你小声点儿!你想你全家人都听到你在偷我不成?”

“分明是你偷我!”潘凤娇恼羞成怒,揪着李进忠的腰眼儿肉狠狠一扯,痛得他额冒冷汗,低声讨饶不休,方才作罢。

男人女人调情一阵,各自气喘吁吁。

潘凤娇不忘追问前事,“你刚才说郁大老爷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辞官么?”

李进忠死里逃生,揉了揉腰子,长吁一口气,道:“自然不是!他呀,乃是被皇上罢了官,逐出京城的,还是连夜给赶出来!”

“啊?怎么可能?”潘凤娇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嘿,怎么不可能?你稍稍想一下,倘若他真只是辞官,京城就不能养老么?非要跑到这乡下旮旯里来喂蚊子?再说他一人辞官,为何要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走?他的大儿子、二儿子、小儿子,还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全都回来了。特别是老大和老二,谁个不是人中龙凤?放着好好的富庶繁华之地不待着,全回来,自然是因为不被皇上所容,是迫不得已啊。”

潘凤娇呆怔半晌,只觉男人说得在理,压低声问道:“那郁大老爷是犯了啥事儿啊?”

忽的想起一事,眼大张:“会不会连累你?不是有一条连坐的处罚,什么抄家灭族?诛九族?天哪,我们牛家村会不会,会不会……”

想到郁阁老和他的小妾好多穷亲戚在此地,亲戚又有亲戚,枝连着藤,藤连着蔓,牛家村会被一锅烩的,来给全村屠戮……

潘凤娇越想越惊怕,语无伦次,脸色惨白。

“看看你们这些女人,最爱听风就是雨了!”李进忠慌忙拍了拍她的脊背,以做安抚,“不要瞎紧张!罢官、逐出京城就是皇帝对郁家最大的惩罚了。郁阁老要真是犯了杀头的罪,肯定是直接下到大牢啊,哪里会容许他携家带口的走这么远?京城都出不了的!”

也对啊。

潘凤娇不好意思地讪笑了笑,重新趴到李进忠的胸膛上:“那你给我说说那郁大老爷因啥事惹怒了皇上罢他的官?好让我能睡个安稳觉啊。哎,真是可惜,这么大的官,爬了好多年才爬上去,说丢了就丢了,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李进忠不似女人这么多愁善感,他靠在床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儿,郁家上下都守口如瓶,我不方便多加打听。”

潘凤娇疑惑地抬起头,“你堂妹总该知道吧?”

“她妇道人家哪里知道男人在外面干的事情?特别是伤脸面的事,男人更不得给屋里头说了。女人除了添乱,还能帮上什么忙?”

潘凤娇默了默,嘀咕一句:“都入阁了,按说树大根深,结果还不是皇上说赶出京城就赶出京城了。”

李进忠搂住她,叮嘱道:“今晚跟你说的这些事情可别透露出去,郁家人要脸呢。”

“那哪能呢?”

两人一时无话。

只听见窗外秋虫啾啾。

潘凤娇忽的又想起了李进忠叫自己老娘买姑娘的事情了,那个叫她嫉妒的女孩子,运气怎么这么好呢?

“郁家虽然倒了,但是有良田有大宅,还有许多铺子,娶媳妇也用不着买啊。哦,对了,你还没给我说买来的姑娘是要嫁给谁做正妻呢。”

李进忠仍是那副淡淡的口吻,回道:“是郁阁老的嫡长子。”

“啥?!”潘凤娇今晚接连受到冲击,只觉这一件又一件委实荒诞,是他们这些庄户人家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荒唐事情。

就说那郁家的嫡长子便是景泰三年的状元,风流倜傥。将来郁家的一切,几乎都是他的,庶出的孩子唯有眼红的份儿。如果郁阁老还封了爵位之类的,也是由嫡子继承。怎么现在,给他讨个媳妇会如此草率?

她张了张口,最后也只忿忿地说了句:“郁家现在算是丧家之犬吧?从京城给赶出来,他们家怎么还有心思给儿子讨媳妇呢?”

李进忠又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声,“你道郁家愿意么?实在也是逼不得已啊。”

“不是吧?谁会逼着郁家买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做儿媳妇?”

李进忠道:“我听我堂妹说,郁家那位衿贵的少爷被皇上叫人打了板子,血流一地。现在人只吊着一口气,可能随时会……他亲娘每日以泪洗面,什么都准备好了。”

李进忠没把话说完,每说道关键处就戛然而止。

但潘凤娇已然听出来了,她自李进忠胸膛一弹而起,满脸愕然之色:“冲喜?!这不是把人年轻轻的好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冲喜,冲喜,十之八九都是催命,把人冲没了。新郎一死,一般人家,新娘就此终生守寡;有权有势的,可能会叫新娘子给新郎陪葬!

这不是好事,中间撮合人是要损阴德的,一生都被人戳脊梁骨。

李进忠慌得起身一把将潘凤娇的嘴巴捂住,“冤家,你小声点!”

潘凤娇挣扎了几下欲要挣脱开男人,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李进忠才松开了她,“所以我才来找你老娘,叫她去外地给我寻一个来。谁也不知根系的,只要人年轻干净、模样周正就成了。本地的我是万万不敢找的,怕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日日被人唾骂。”

潘凤娇哼道:“好事没我们家的份儿,干缺德事你就会想到我们家了!”

李进忠一笑,“干缺德事有更大的好处嘛,不然谁冒险干呢?瞧瞧,郁家大奶奶可是给出了这个数的买人钱。”

他先伸了根食指,再比出一只手巴掌在女人眼前晃了晃。

潘凤娇双眼都瞪圆了,“一千五百两?!”

“嗯。”

喁喁声钻出墙壁,飘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