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維尋道者

第十章 拳道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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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術呆在原地,良久啞口無言。

 那絕不是眼花,在方才,他真確看見了自己原本的身體。

 他緊緊持刀,茫然四顧,紛亂的疑竇像無數黑色的線條,充斥腦海。

 自己不明白的太多了。

 為什麽自己在死後會穿越到這個世界,係統麵板是怎麽回事,又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喪屍……

 我,又是誰?

 吱呲——

 一聲沉重的裂聲響起。

 白術有些愕然低下頭,鐵木製成的刀柄裂開幾條深深的長紋。

 他盯著刀柄看了幾秒,忽然有些驚異。

 沉重的鐵木刀柄上出現一個淺淺的握印,幾道裂痕從中蔓延開。

 他將刀柄舉到齊眉處,久久凝視。

 良久後,白術自嘲一笑,揮袖離去。

 答案如何,知道又如何,其實也並不那麽重要。

 就算知道了,對現在的他來說,又能怎麽樣?

 白術轉動刀柄,挽了個輕盈的刀花,緩緩歸鞘。

 再過去不遠,就是藏月樓了——

 ……

 入眼處,仍是穀倉般的屍堆。

 白術抬腳邁過一具焦屍,仿佛被大火焚燒過,衣物盡數焚毀,皮開肉綻,隔了數個時辰,仍散發著一股焦香。

 周圍數十具喪屍似乎也是同樣的死狀,白術低下頭,青石板上烏黑一片,似被烈焰燎過。

 再轉過眼,又是不同的死狀。

 這次的死法極其慘烈,像被碾土機狠狠壓過,血肉糊成一片,平平鋪開,慘烈不忍直視。

 凶蠻霸絕的拳意逼人眼目,猶如一頭神象踏足,山嶽江瀆在這一腳下,紛紛撕裂開,它舞動長鼻,便發出宏大如天音的爆響。

 “神象拳……”白術呢喃道。

 他從藏月樓拿到了這冊武卷。

 由於無法修行,他隻是粗略看了幾眼,饒是如此,還是念茲在茲。

 拳中那股橫行無忌、霸道絕倫的意味,幾乎讓他以為是一頭神象卷鼻,踏碎一切攔在麵前的事物。

 意境。

 沒想到,趙二老爺已然修出了拳意。

 也難怪,長縉謝家會選擇與趙家聯誼。

 意之一說,玄之又玄。

 精、炁、神三寶。

 下三境煉精,中三境煉炁,上三境煉神。

 在漫長歲月後,修行者連上三境的稱謂尚都不可考,即便在絕地天通的上古前,修成上三境者也少之又少。

 修意,已然涉及到上三境中微妙無形的“神”。

 劍意、刀意、拳意……

 從未有任何典籍或武卷記載如何修意,前賢遺留下手劄,也未見有人按圖索驥而成功過。

 它如同渺不可測的武道天眼般,不在手寫文字間,不在口耳相傳間,甚至,也不在心念相觸間。

 資質、悟性、天賦、機緣,一個也不可少。

 有人在胎息就有所得,有的踏足金剛,還茫然無頭緒,它從來都與境界不甚相關。

 前宋時,有大宗師於瀑下出拳,拳意凝滯虛空,截斷大瀑,流轉三年不散。

 眾水甫一下落,就被滾滾拳意攪碎在虛空,丁點不露。

 大宗師名喚王秋意,是前宋最後一尊人仙。

 前宋亡社稷時,他先是被數尊隱世人仙同時出手重創,當他拖著殘軀趕到皇城時,少帝已薨,武王早登了大寶。

 宋亡後,王秋意以一介殘身,悍然擊架。

 最近的一次,他離武王隻隔著短短三丈。

 當時太子被他單手錘殺在官道,百官在驚懼下稱病不敢上朝,在鄴都,人人自危,王秋意的名字甚至能止小兒夜啼。

 直到半年後。

 武王以自身為餌,親身設伏,這場鬧劇才終於結束。

 王秋意被四尊無敵人仙聯手斃於少丘山,他死後,也標誌著前宋最終的覆滅。

 他在四十三歲出世,一戰逼退三千炬龍衛後,在四十三歲揚名。

 此前,江湖上從未風傳過他的聲名,連最老邁的風媒也查不到,四十三年前,王秋意的生平。

 沒人知道,出身貧賤的他是如何登臨第六境,也沒人知道,王秋意為何要為前宋如此舍命。

 他死後,前宋皇族甚至不知道這個名字……

 腦中念頭紛雜,卻也不過短短一瞬。

 白術提膝跳過那攤血色肉泥,落地後轉身四顧,心下猛得一沉。

 趙二老爺不見了……

 他錯愕環視,周邊血泥如潭,宛若墜入極惡地域,喪屍如割麥子層層倒下,各色的衣物服飾不同,卻唯獨沒有那件紫衣。

 明明自己昨日還見到了他。

 白術以刀作棍,掀飛一團團堆疊在一處的,足足過了半柱香,藏月樓前屠宰場般的血腥場麵幾乎被尋了個遍,白術仍舊一無所獲。

 是活下來的趙家子弟葬了他的屍身,還是被其他喪屍吞食。

 死人也會走路麽。

 偶然眼角餘光處,一顆高大的長青柏筆挺如箭,在藏月樓最左側,直直有三丈高。

 在樹尖頂端,他看見一片染血的紫色衣角。

 白術心中驚疑不定,將手貼在粗糙的樹身,勁力一吐。

 長青柏微微顫動,衣角顫顫悠悠,從樹尖慢慢飄下,落在伸出去的刀鞘上。

 衣角上血跡尚新,連刀鞘都染上幾縷鮮紅,白術定睛細看,衣衫上花紋的式樣,的確是趙二老爺常穿的那件。

 他慢慢垂下刀柄,一陣風吹過,衣角轉眼飄**無蹤。

 這是為何?

 他也變成喪屍了?

 白術皺皺眉頭,念頭一閃而過,既然找不到鑰匙,那也隻能另尋路徑出城了。

 白術長噓口氣,神態複雜。

 出城,絕不是什麽能輕易辦到的事。

 東府的喪屍被趙二老爺這位煉竅大成,隻差一步便能登臨第三境的大武夫殺了泰半,餘下的,不過小貓三兩隻。

 而汾陰城。

 它是鬆陽郡的大都。

 前宋時,汾陰甚至短暫成為前宋的王都。

 小蘇河貫通了城中南北,也連接刊溝、射陽兩大運河。

 城周九十裏,有二十餘萬人口,邑屋之繁會,江山之雕麗,輕青靈秀,東南為甲,富兼華夷,百事繁庶,實江南之盛概,地上之天宮。

 不提春秋學宮,武館、宗派甚至一方聖地的下院,都在城中占有駐地。

 數之無盡,不勝枚舉。

 城中又該有多少喪屍……

 白術不敢再想,匆匆向後廚奔去。

 他已有一日未進水米,雖說長春功可以回複精力,但接連數戰,饒是他,也感到一陣疲乏。

 在他轉過一處拐角時,竟瞧見一個出乎意料的麵容。

 “是你?”

 白術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訝異開口。

 ……

 石青色的織錦緞直裰殘破掛住半邊身子,它每走動一步,體內就發出凳腿鬆動的聲音,式樣華美的紋飾七零八落,幾縷金線長長拖在地麵,帶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它麵上有焦黑的痕跡,口齒張合間,鋒利的犬齒沾著幾點碎肉,血漬尚新。

 喪屍僵硬站在原地,兩眼咕溜溜轉動。

 “趙修?真是令人意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