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海灘很空曠,沙是白沙,在日光下浮出暖調的色澤,但在月光下就顯出聖潔的蒼白。
輪椅的一對輪子在沙裏滾走時阻力很大,靠輪椅本身的動能很難順利前行。
叢安河站到戚不照身後,問:“需要我幫你嗎?”
戚不照從善如流:“非常需要,叢先生。”
叢安河被逗樂了:“你還真不跟我客氣。”
戚不照聳聳肩。他姿態有十分隨意,別人做這動作大多顯得渾不吝,但他半垂著眼,漂亮出幾近純真的幻覺。
“不然要我怎麽樣?”戚不照指指自己,又點點叢安河:“我和你,我們倆也算是共犯,這時候就別分清楚誰和誰了。”
叢安河笑出聲:“你大學學的是詭辯嗎?”
玩笑話,戚不照卻態度誠懇:“不是,我的專業說出來怕嚇到你。”
叢安河沒把這話當回事兒:“怎麽,你對口的項目是導彈製造啊?”
戚不照滿嘴胡話,竟然真的點頭,說:“是啊,這都被你猜中了。”
叢安河無語:“你上的是電影學院嗎?”
撒起謊臉不紅心不跳,戚不照的表現力和心理素質確實達到一種境界。靠這張臉,在娛樂圈大殺四方也不是難事。
戚不照:“對,剛剛騙你的。我是學表演的,勉強算叢老師的後輩。”
……這種德行的後輩。
叢安河按著戚不照的頭頂,把人的臉轉回去,讓他目視前方:“你就別折煞我了。”
日半潮地區,淩晨時潮正在退,邊緣是透明的銀色,像流動的水銀、或是翕張的蝶翼,清冽的氣味如浪湧。
在邊緣的淺灘,叢安河推著戚不照靜靜向海邊。
他們已經走出很遠的一段距離,因為沙礫外形重複,成千上萬顆堆在一起,就像一卷展不到盡頭的白絹。如果往前走時不斷回頭,才會發現身後的一切其實都在逐漸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