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安河失眠了。
他睡眠不規律,在嬰兒時期就初見端倪。別人家孩子再不濟白天哭叫晚上酣睡,他在二十四小時裏片段式閉眼。
在他記憶淺薄的童年,夜晚由極特殊的聲響構成。
公寓窗外是初中,花壇裏被學生喂得膘肥體壯的貓在叫/春,清潔工巨大的掃帚讓地麵起火,耳邊滾過的綠皮火車壓響軌道。一牆之隔是父母的臥室,餘珂女士工作時間很不固定,但如若有假期,他便聽見遠處矮山在搖晃。
那段過往是很好。穹頂是黑的,但新月盈盈。
淩晨一點,叢安河再拉開窗簾,天氣不算好,陰雲壓低,海濱夜風潮涼,覆在指尖像層湧動的水銀。
但窗口對著後院,後門附近是攝像頭的死角,兩點猩紅的火光明滅不定。
叢安河披上一件薄外套出門,別墅裏燈全關著,他在一樓樓梯口卻撞見一團紅褐色。
是莉莉婭。
她揚起的發尾幹枯,清淡潮濕的百合花香混著辛辣的煙草,與他相錯時腳步微頓。
五月是百合的花期,但後院並沒有種。
半夜時分,幹擾劑差不多失效,這是她的信息素。
花香調的omega信息素非常受歡迎,除非剛巧匹配度極低,alpha很少可以無動於衷。她下意識捂住後頸,張了張口,有些無措。
叢安河鼻梁很高,肩頸挺闊,他偏過頭,眼神很清亮,像兩片薄而銳的碎玻璃。
莉莉婭微怔。
他卻微笑,溫聲道:“晚安。”
“……”
莉莉婭還站在原地,叢安河幾步便不見了蹤影。
後門沒鎖,虛虛半掩著。
叢安河把門推開,軸承被潮氣鏽蝕,漏出幾聲難聽的響動。
門後的人被驚動,煙頭被按在牆上,熄滅,留下黃豆大小的灰黑印記:“小安哥。”
“怎麽知道是我?”叢安河用紙擦了擦:“不要破壞公共設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