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年三月三,周茗會請假趕早班車,從主城回縣城一趟。
縣城的公墓在郊野的山上,她出了車站又得另外打車。
小縣城物價便宜,她給十塊錢,師傅就能把她從縣城送到墓園的門口。
墓園門口是在半山腰,她進了園子還得沿著階梯向上爬,路過一排一排大理石的碑。
春季是濕潤多雨的時候,階梯濕滑布著青苔。
幸好老天爺給她麵子,每次來時都隻是天灰灰,不落雨。
她拄著長柄傘當拐杖,一步一步穩穩當當。
但爬一陣了,要歇會兒,不比年輕時候,膝蓋有些受不了。
停下來時,周茗看著另一隻手上的花兒。
素白色,開得肆意而野性。
她以往都是很規矩地買花店包裝好的素菊,一朵一朵碗口那麽大。
但今年沒買,隻收下了花店老板免費送的一把,據說是沒開好的小野花。
周茗想,比起碗口大的素菊,那人可能會更偏愛這種。
在沒什麽錢的年代,那人沿著回家的路途,總是能捧回一把新鮮燦爛的野花。
明明比她要年長兩三歲,而且那時候都已經有了周緩,那人卻像個小孩子,摘了花歡喜地遞予她看。
2.
這一排的倒數第三個碑,便是周茗所要拜訪的。
現在還沒到祭掃的節日,這一整排麵前的道路布著青苔,除此之外便隻有周茗傘尖,“噠噠”敲著地麵。
她是絕不願節日的時候來,那太吵鬧,而且專門的節日,她得留給周緩和他愛的那個孩子。
三月三是屬於周茗獨有的,與她和那人的約定有關。
傘尖再落地,周茗停在碑前,彎腰小心翼翼地放下花束。
抬眼,便是碑上那人黑白的笑顏。
早些年周茗來時,會跟那人絮絮叨叨,說父親的情況,說周緩的情況,說很多很多要緊的不要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