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的感官仍然是遲鈍的, 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限製她發出聲音。
眼前的那個人再一次托起了她的脖頸,讓她靠在他懷中,淡淡的煙草氣息闖進呼吸之中, 反而越加讓她安心地閉上眼。
“你瘋了……為什麽會做這樣的事, 你忘記了朕先時同你說的那些事了嗎?”
哪些事?
他不讚成女子守貞,更不讚成女子殉節,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的思緒飄遠了些。
“婉襄……”
他低下頭來蹭著她的麵頰,語調轉為哀戚,不,是懇求, 又將她的神思喚回來。
“婉襄,別離開朕。”
有什麽濡濕了她的眼睛, 不是她的淚水。
婉襄緩緩地睜開眼睛,光線一點一點地在她麵前構築成完整的圖畫, 遮擋住她大部分視線的, 是他的頭發。
婉襄想要抬起左手, 卻發覺她根本動不得它,而她的右手被他壓在他手臂之下,她隻好輕輕地開了口。
“四哥。”
高燒又失血, 她的聲音果然是沙啞的,每次開口,就像是往喉嚨裏吞下一大片碎玻璃。
她想了想, 覺得這聲音就像是清明節時她跟著母親上街, 在街上聽見的,那些小油雞, 小鴨子的叫聲。
隻是沒有人跟她聚集在一起, 所以她的聲音又孤獨又可憐。
但雍正還是很快聽見了, 帝王在這裏,綰春軒外小溪旁的蛙鳴聲都不再聞。
他的身體僵了僵,而後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她,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來。
“婉襄……”
婉襄此刻也能清晰地看見他的模樣,他的臉色不再像怡賢親王剛剛薨逝的時候一樣灰白消瘦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也並不虛弱。
隻是他紅著眼眶的樣子像極了他們爭吵的那一夜,唯有下巴上長出了青青的胡茬來不及去管,讓他有別於那一夜。
她不必害怕什麽,那些都過去了。
他們已經用生死之事來彼此原諒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