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會的。
何小之是個心直口快口無遮攔的姑娘,一點心計也沒有。當她想到這些時,嘴已經先腦子一步,把這話問出來了。
“淩哥,當你發現沒有人理解你時,你會覺得很傷心嗎?”
沒有人理解我。
“你是誰——你是個殺人犯哪!你還我的兒子!”
淩潭整個人一震,一種熟悉的驚惶混著憂慮,夾雜著記憶裏並不美好的片段一起湧上心頭。無數的巧合交織成一支利箭,正中紅心。
他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黑色的漩渦,隨時可以把理智和渾身熱忱卷走,一起沉入黑暗的海底。
“淩哥?淩哥?”何小之看著他出神的樣子,有點奇怪。
淩潭猛地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小姑娘,突然很想把壓在心裏的一切都傾訴出來。
他實在是太久太久沒有與別人說過那些事兒了。但就因為何小之天真不解事,他才可以毫無顧忌地跟她講講過去的事情。
“我會,”他說,“我會很傷心。”
“傷心到差點就離開我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到別的地方去了。”他低著頭小聲地說。
“......”何小之意識到自己戳中淩哥的心了,張著嘴想勸他,“都是過去的事了,淩哥,你——”
她的話頭懸在半空中,從小就匱乏的詞匯量終於在這時候顯露出了弊端。
“不過我並不是沒有人理解。我活了這三十來年,總是有人願意站在我身邊。我哥鼓勵我去招飛,後來我遇到了患難與共的朋友,遇到了扶持我的前輩,遇到了我想一起度過一生的人。”
他說到這裏,露出了一個滿足的微笑:“我很幸運。所以我不會傷心過了頭。這也是我還能站在這裏,以一個機長的身份,跟你說這些話的原因。”
他直視著何小之的眼睛,看著女孩年輕又意氣風發的臉龐:“大家都說咱們這行是‘靠天吃飯的’,我覺得沒毛病。天有不測風雲,天空像深海一樣廣闊又變幻莫測,客艙裏的旅客不是木頭雕的人偶,也會生病鬧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