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那醉了酒的人聽了胤礽的問話, 隻是皺了皺眉,連眼皮都未曾全部抬起, “若是要我再做什麽, 且把圖紙擱在著,待我睡足了……再替你們製……嗝——”
胤礽知道,這人顯然是把他當做為哪個宮裏的娘娘通風報信的小太監了, 不過第一次遇見這樣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官員,這樣的體驗非但沒讓他覺得被冒犯,反而覺得十分新鮮, 便故意往暗處站了些,不讓自己身上的服色暴露自己的身份。
躺在地上的人翻了個身, 正打算把臉轉向另一邊繼續睡,胤礽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在他翻身的時候, 借著半明不暗的光線看清了他身上的補子樣式。
這人的朝服補子是鴛鴦。
“這位……大人官居四品,為何要縮在鬥室中喝得爛醉如泥呢?”胤礽越發好奇起來。
那人嗤笑一聲, 自嘲地摸了摸胸前的刺繡鴛鴦補子, 開口道:“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講, 在這京中,不算什麽……我不過於這官途無用,遭人排擠,這才縮在這片地方,閑來替人做些小玩意……實在是虛度光陰……無用至極……”
緊接著便是一串含著醉意的含糊不清的醉話, 胤礽努力聽了半晌,才勉強分辨出他在說著自己年少白丁入伍, 少時便得賞識, 得皇上親自召見, 自以為能靠著自己的本事平步青雲,不想卻被同僚排擠嫉妒,每日憋屈度日,這才喝酒以解憂雲雲。
胤礽聽了前半段,便能猜到後半段了。這樣的故事他實在是聽得太多了,他在養心殿中跟著皇阿瑪聽政,也親見皇阿瑪以賞識之名召見過不少英才。
這些英才初入宮時,都是眼中炯炯有神,充滿對前路的期許,一副對皇阿瑪的賞識感激涕零,希望能在官場上大展拳腳的模樣,隻可惜,這樣的血氣方剛、意氣風發往往維持不了多久,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這些多在南書房、養心殿行走的官員們便個個言語踟躕,畏首畏尾,圓滑合群起來,眼中閃爍的光芒也都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