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直接将房间内的气氛扭转到了诡异的尴尬点……在这之前中年男客还在暗流涌动地散发暧昧呢,这时对方同咸毓一起都愣住了。
“……”咸毓想干笑,都没能笑出来。
蓝景却接着立即随口补了一句:“我开玩笑的。”
中年男客:“……”
如此胡闹的小子。
他倒并未生怒,只是垂下来眼皮, 不知在想什么。
蓝景颇为意外, 他以为自己语出惊人之后, 肯定能闹起来,让此人暴跳如雷。
没想到这人心思沉稳, 竟受得了他的胡来。
习惯了鸡飞狗跳反应的蓝景难得有些迷茫, 他下意识看向咸毓。
咸毓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帮着他同对方说道:“他……与我兄弟相称,嗯, 阿弟他方才胡说的。”
中年男客已经抬起眸来,闻言后淡淡点头, 接着却盯着她说道:“你方才笑起来真美。”
“……!”
蓝景满脸震惊。
要不是见义兄一忍再忍、他因此也不敢再胡来,不然一听这种话,他眼下实在是快要忍不住了。
咸毓也是被对方这么一句话说得噎住了。
这中年男客并不油腻,他若是以男女之间说这般话, 可能有些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成熟的韵味。
可是, 这人既不喜欢小姑娘, 而她也不是小伙子。
咸毓僵硬地转了话题, 厚着脸皮同他说道:“我阿弟肚子饿了, 可否让他一同坐下来?”
蓝景立马配合着装道:“是啊我好饿!”
姐弟两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个中年男客的一点脾性。对方是个内敛之人,喜好也是低调的。这或许对于当事人反而行动束手束脚, 但对于他们外人而言倒是轻松了, 因为这人不会斤斤计较一些小事。
果不其然, 这位成熟的中年男客继续一副全依着咸毓的做派, 颔首答应了:“坐。”
蓝景立马拉开凳子坐了上去,一只手也抓住了筷子。
不得不承认,在来这之前他们两人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咸毓以为只是和富婆姐姐见面、蓝景以为到时候只不过是拼酒,他们两人甚至还不约而同想着趁此机会再吃顿好的呢。
但当此时蓝景拿起筷子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接下来这一顿肯定会不太舒心的了。
既然如此,也就算了。蓝景默默叹了一口气,打算换烦恼为食欲,先吃上几口再说。
中年男子见这人坐下来后果然不闹腾了,他有些了然地问道:“他们饿着你俩了?”
“……”咸毓和蓝景相视一眼。
默契地点了点头。
这便演成了颇为可怜的两兄弟。
中年男客的面色虽然没有触动,但说的话到底是软了些:“这雅间内隔绝于外,你二人说话不必小心。”
蓝景连菜都不咽,立即说道:“那你把那些人都赶出去。”
他朝他示意不远处站在墙边的侍君馆仆从。
中年男客看了他一眼,然后扬声同不远处的仆从吩咐。
他竟然是同意了。
那些个仆从听从吩咐后往外走时,中年男客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和咸毓面前的杯中都倒上了酒,他边专注地倒酒边幽幽地开口道:“方才你问我为官还是经商……”
咸毓后知后觉抬起头来:“啊?”
原来他又在同她说话?
中年男客示意她面前的酒杯,低声道:“尝尝酒?”
“咳咳!”蓝景大咳两声,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似地立即上线打断道,“我来!”
说着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在两人眼底取走了咸毓面前的酒杯,然后动作不停、极为连贯地一饮而尽。
“啊……”蓝景闭眼呼出一口气。这里招待客人的酒菜皆是上等。蓝景心道这倒还不赖嘛。
咸毓见中年男客见此都顿住了目光,她立即说道:“呃……他酒瘾犯了……他是酒痴!”
她只能继续瞎编乱造了。
中年男子默了一瞬,竟然仍旧没有怒意,不过他不再看着酒杯,而是继续自己方才说的话:“你不必担心,在朝为官之人怎会来这处。”
他们相处也不过片刻,他便知晓这个小侍君为人涉世未深,不太懂很多事。
这一点咸毓也承认,她的确对这里的社会常识不够了解。照着中年男客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当官的不会来这一类声色场所喽?
这条消息其实挺关键的,但咸毓因为自己的常识信息面不够全,本来她可以借此问些话挖出这家侍君馆相关的信息,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抓哪个重点。
于是咸毓转眸看向蓝景。可蓝景这时候一点儿都没有接收到她眼中的信息,还以为她在和他通气,让他继续帮她代喝下去。
蓝景瞬间微微点头。
——这事包在他身上啊!他来之前就是做好了在酒席上保护义兄的准备了,眼下他必然是当仁不让!有本事把他灌晕了,不然他一定永远□□着。
中年男子见咸毓只顾着和自己阿弟对视一眼,接着也没再说话,于是他又说道:“你兄弟二人情谊倒是深厚。”
这人是在循序渐进地相处,咸毓也只能应了一句:“嗯……能做兄弟的,总归是有点儿缘分的。”
中年男客不动声色地说道:“那我与你也算是有缘。”
咸毓僵着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份错了,不管怎么撩人,从一开始也是错误的。
蓝景也浑身难受,他有意打破这种氛围,于是忽然吆喝道:“啊来、来来!吃菜、吃菜!”
满桌的美食晾在眼前,咸毓也好想吃,但她现在的处境正有些骑虎难下。
如果再和这个中年男客待下去,她肯定会面临一些女扮男装身份上的风险。
若是以往的时候,比起斗智斗勇,她宁愿同人敞开天窗说亮话。但她目前显然是不能亮明身份,毕竟对方就算是再有涵养,也不一定能接受真相。
于是咸毓拿起了筷子。
那中年男客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但咸毓的手接着又停顿了下来,她张了张嘴,慢慢说道:“你……常来此处?”
中年男客本就心思也不在吃食上面,他也停下了刚拿起的筷子。
只有蓝景一个人,还在化忍耐为食欲,闷头狂吃。
中年男子垂眸看向自己的酒杯。
若不是事出意外,此时若是没有第三人在的情形之下,必然不会是如此这般的场面。
但初次见面,到底是生疏了些。
咸毓见他没说话,就大着胆子自己继续说了起来:“我们倒是才刚来此处……也才没几天吧。”
她有意说得仔细一些:“
果然沉默的中年男客闻言抬眼看了过来。
咸毓继续宛如正常的语气:“他们先是饿了我们好几顿。”
除了她和楚蔽之外,剩下的蓝景他们在地窖里关着的那段时间肯定是吃过苦头了,所以她现在这么说也不算夸张吧。
“而后他们说这里有吃的,就让我过来……”
她这话听起来似是而非的,但中年男子肯定是听得懂的。
咸毓观察着反应,果不其然见到了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怔愣。那就是对此意外了。
在大多数声色场所里,若残酷而论,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自己甘愿的,另一种是即将自己甘愿的。不然也过不了太久的平安日子。
所以如果有些客人对此习以为然,肯定也不会生出多余的怜悯之心,因为他们本就是坦然来这里消遣的。
所以咸毓也只是先试着说一句。
说完之后,她就又默默地安静了下来。
蓝景一抬起头来,见了眼前两个沉默寡言之人,很是诧异。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管是正经的场合,还是陪酒的场合,怎会在饭桌上冷却下来?一般不都是热热闹闹的吗?
蓝景又一想,许是此人的爱好太过于特别隐秘了,因此性情也是沉默寡言之人;而他的义兄此时又身临陷境……那么眼下只有他上了!
他立即挤出来一句话:“我们可以走了吗?”
“……”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但他吃到一半抬起头来时,一瞬不瞬看过来的样子,让人误以为有些卑微。
中年男客心中若是一点儿都没触动也不可能的。
蓝景都这么说了,咸毓只能抓紧时间问道:“那个……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她话刚说玩,中年男子刷地一下就看了过来。
到如此地步,他怎会不明白牙婆替他找的人竟然一切都被瞒在鼓里。
气氛陷入了僵局。
咸毓眨了眨眼,忽然又轻声说道:“要不……你再等等?”
中年男子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等什么?”
咸毓不是个胆小的人,既然她和蓝景一心想走的心思已经透露出来了,那么眼前这顿饭肯定是不可能再相安无事地吃下去了的。
她压着遗憾,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轻声说道:“再等等,以后肯定能找到你的良人。”
……
烛火燃烧着蜡,照着整个房间明亮又坦**。
*
咸毓和蓝景出了楼。
蓝景还有些恍惚,边快步跟自己的义兄往外走,边奇怪地问道:“他就这么放我们出来了?”
他还在回味方才最为关键的情形。他的义兄竟然用三言两语,便把那人给劝退了?!
蓝景叹为观止,怪不得他被叮嘱要听义兄的话。
咸毓正忙着回去,只顾着先问道:“你总还记得来时路吧?”
他们来的时候他点头了是。
蓝景回道:“认得。”
走!
他颇有自信地带起头来。
但是,没过多久……
咸毓看着面前完全一片陌生的夜路,无奈地转过头来,看向立在一旁尴尬的蓝景:“你不是说你记得路吗?”
作者有话说:
蓝景:QAQ反正回去就要挨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