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记得她来这里时, 外面院子地上其实铺的是青石板,只不过因为多年的荒芜?导致杂草丛生,接二连三地纷纷穿过石板缝隙,肆意妄为地到处乱长。
这所以这里肯定是经年累月废弃之后的冷宫了。
冷宫里会有什么呢?
按照常见的模式, 除了空旷之外那就只剩下……奇奇怪怪被关着的罪人?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深夜鬼哭, 凶险诡谲, 吓得人想当场告辞。
……可这不还是青天白日呢?
野果子树的新芽攀爬上屋檐的旧瓦,没心没肺的小鸭群围剿着过剩的鸭食, 就连外头偶尔响起的鸟雀声, 都证明着这里是正常的人间。
咸毓的手其实已经摸上了雕刻简单纹路的屏风。
不过有别于干净的桌凳,她的手指在触摸暗红色木漆的那一刻,触觉就反馈她沾上了灰尘。
这一排屏风是很久没有打扫擦拭过了的。
刚才光线还亮堂时, 她竟然没有探头探脑细心发现。
“不说话了?”
面前的高大身影乌眸斜挑,笼罩在她视野的高处, 幽暗的双眸像是能够吞噬掉所有的光明。
这里本就清净,此刻他清冷的音色像是浸在井水中般透着寒意。
咸毓迷惑不解。
为什么酷盖没过多久后就化身移动冷空调了?
不过在即将到来的夏天倒是肯定能受欢迎的。
但他现在的个子挡住她的光了。
“殿下?”咸毓叫他。
“嗯?”楚蔽短促地冷声应道。
咸毓为难道:“你能让一下吗?”最好再去把关上的门打开。
楚蔽:“……”
他却反倒又上前逼近了一步,“你说什么?”
咸毓被他逼退一步。她原本只是手指头接触屏风而已,却因此变成了一掌都反撑在了木板面上。
她倒不是有洁癖的人。只是更加大惑不解了。
“殿下?”
楚蔽却仍冷声问她:“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咸毓眨巴眨巴眼, 跟着答题道:“你方才不是说是叫……”
叫……
叫什么来着?
刚才来的时候他说过了的。
可是, 咸毓现在完全忘记了。
“……”呃。
这时候竟然出现了今天突然变好心了的系统:【叫‘山池院’。】
咸毓:哦哦哦哦哦!
咸毓:对!就是叫这个什么那啥。
系统:【……】
系统:【请跟我念一遍:山、池、院!好吗?】
咸毓:知道了!山池院!
干嘛呀, 非要抓着她的偷懒不放。
系统:【我现在怀疑你可能都连自己的住处名还是没有记着。】
咸毓:我哪有?!我那不是叫咸……什么吗?
系统呵呵:【咸什么?你说啊!咸什么?!你的脑袋呢?你放哪里了?!‘咸池殿’三个字很难记吗?!啊啊啊啊啊!】
咸毓:……好了啦。是我没用心记。我以前也只是把自己脑袋的存储功能节约地只用在记台词上面了。
这个系统情绪波动好大呦。
咸毓:诶, 话说回来, 好巧哦,为什么他这儿叫‘山池’, 我那儿叫‘咸池’?这是有什么缘分在吗?
系统麻木:【没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搞错重点?!】
咸毓:啊?这不是重点吗?
系统:【为什么叫什么名字你问古代建筑家去啊啊啊啊啊!】
咸毓好嫌弃它哦:你不是系统吗?你没有资料库吗?互联网搜索引擎之类的都没有吗?要你何用?
系统气死了:【我搜!我给你搜行了吧!你给我等着!】
咸毓:……搜出来结果了吗?
都不知道她要什么结果的系统:【咸池是颗桃花。】
咸毓:?你这机器量词不对吧?应该是‘一棵树、一朵花、一束花’!
系统:【啊啊啊啊啊!太极生两仪你懂吗?咸池就是一朵桃花!我要疯了这是古代建筑师的事!这不关我们的事!你别瞎问了好吗!拜拜了您嘞!!!】
楚蔽见她张口无言, 便继而冷冷地说道:“你都不知此处, 就敢随我而来。”
咸毓奇道:“不是你找我同你过来的吗?殿下。”
怎么就反而说她不矜持了?
她要是不矜持早就在走不动的时候拜托他驮她了。
咸毓上下打量着酷盖帅气的脑袋。
他的乌发在脑后高高的束起, 整个人本该是神清气爽的,现在却在摆酷。
可是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不是他领路带她来的吗?不是他最先提及这趟行程的吗?然而他现在却对她沉声说——
“你毫不提防地随我来了此处,就不担心自己回不去了吗?”楚蔽恐吓道。
甭说毫不提防了,咸毓毫不介意地回道:“我就没考虑过啊。”
楚蔽:“……?”
咸毓一脸疑惑:“那么远的路我怎么走得动?我今日肯定是没力气再走一遍了的。”
以前那趟能回去还是靠抱着一腔“赶快卷走醉蟹”的热血而赶路的呢,而且还有系统帮忙导航。现在呢,系统都摆烂了、情绪莫名其妙的非常不稳定,而她还不是宫女服装不便问路。
“所以我就没打算今日回去呀!殿下,”咸毓随口说道,“难道拜托你驮我回去?”
咸毓认了的,她总是不小心上酷盖的贼船。
来之前她也没想到今天要跑这么远。可都到半路了她总不能耍赖自己先前答应的承诺吧?
但她接下来真的没有力气再及时原路返回了。她现在唯一愁的就是要是团儿回去后见不着她了怎么办?
所以咸毓觉得酷盖就是在胡扯。他一惊一乍地问她要是被他拐卖了怎么办?废话,团儿一见家里丢人了总会急着“报警”吧。他敢拐吗。
楚蔽难得有些哑然。
屏风后的“咯哒”声也在两人对话时,时不时地响现。
他低沉着周身的寒意:“你就不怕身处危境?”
大白天的能危险到哪里去?
咸毓收回一手薄灰的手,催促道:“诶殿下你别说了。”
先点个灯吧。
楚蔽却不听她了:“你莫要不当回事。”
说着就又要逼近了。
咸毓都没处再退半脚了,她想往一旁挪,眼前的酷盖挡她的动作就是能比她快上很多,像是能提前预判她的动作似的。
咸毓有些急了。
他玩老鹰捉小鸡呢?
她左右试了试无果后直接放弃,想要伸手推他,“殿下?”这时也不管她一只手掌正有灰呢。
但是咸毓伸手的刹那又自我反悔了——因为她必然推不动他——与此同时果不其然,酷盖根本就丝毫不屑于她爪子的进攻,淡淡说道,“你这是……”
什么这是那是的!
“哎呀殿下你别闹……”了。
咸毓已经在中途转念直接顺势就要揪住他的衣襟往自己身侧狠狠地一带——两人身子随机往不同的方向歪倒、却又不约而同地往屏风撞了过去——
“哐当!”
噼里啪啦……呼啦呼啦……的一瞬间,那屏风被轰然撞到。
两个人只不过是一时没站稳罢了,但咸毓背后应声倒塌的屏风霎时就卷起了大片的旧尘。
顿时两人周身尘土飞扬。
咸毓站稳身子,下意识眯起了眼,挥手拍开自己眼前的灰尘,急着对面前的酷盖说道:“哎呦殿下你看这,赶紧的!”说着就连带催促着他往远了退走。
楚蔽目光流转了一眼塌倒的屏风后显现出来的黑影,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咸毓推着倒退了几步回了桌案边。
咸毓都想对他耳提面命了。
瞧这本来好好的,两个人却逗留在那、不小心撞到了脏家具,白白吃了一堆灰尘。
楚蔽见她头也没回的,只顾着拍打着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也不再吓她了,自顾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咸毓仔仔细细地拍打掉自己衣裳上的灰尘后,抬头一看,就瞪大了眼睛,惊道:“殿下!”
借着小小的轩窗透露进来的光线,只见这人面前的桌案前放了一晚粟米饭,上面盖浇了颇为丰盛的两三道小菜。
而这个刚才磨磨唧唧非要吓唬她的酷盖此刻正拿起了筷子,闻言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咸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而他竟然还跟她扯别的:“你这手劲,若是推那人,倒也不会吃亏。”
楚蔽指的是武宝林。
咸毓听懂的。
但她没推呀,他说什么说呢。
一想到他这人认识的人都不多,就显得他现在是在顾左而言他。咸毓反倒问道:“来之前那个高婕妤你认得吗?”
他果然又是摇摇头。
看吧。武宝林不认识,高婕妤也不认识,谁谁谁都不认识,还一副酷酷的样子在她面前捏着筷子。
咸毓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不平衡。
哼!
她努力缓了缓,想通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楚蔽挑眉:“你此话何意?”
他竟然还有脸问?
咸毓想了想,随口问道:“殿下,你在外建府了吗?”
楚蔽淡淡摇头:“并无。”
他还有脸皮说道:“如若建府了,便能封王爷了。”
可不是么。
咸毓也知道。
酷盖他现在远不如男主楚霰他们之类的条件,甚至连男配们都不如。还是挺不容易的。
楚蔽此时饶有兴致,顺道似的问她:“你瞧不起我?”
……?
他现在竟然还有理瞎问她话?
——也不看看谁吃饭不叫上她的?!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咸毓现在的心情就可以用“咯咯哒哒”来形容……呃,被她不小心忽略的“咯哒”声仍是在断断续续地冒出来中!
咸毓回了神,她睁大眼睛示意眼前的酷盖。
她是背对着背后的屏风的,而眼下酷盖是正眼对着她的。
并且那张屏风被撞倒了……
楚蔽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团黑影,收回目光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终于有些慌张的她。
咸毓眉眼都是戏,用力地拿眼神问他。
他却装作没看懂她的眼里是什么意思似的,又即将动起了手中的筷子。
咸毓:“……”
你有点儿过分耶!
“殿下!”咸毓扬声道。
作者有话说:
被忽略的黑影:……你俩有完没完?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