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川記起來了。
他……記起來了。
洶湧而來的記憶, 就像是海潮一般,將他裹挾著,卷入大婚前夜的那一晚。
那天的夜裏, 宮裏內外都掛了大紅燈籠。
可是屋裏卻格外冷。
前幾日長樂聽了吩咐, 為他尋了一包砒|霜, 他原是賭氣,想著實在不行便將叔王直接毒死算了, 大不了便是背上一個千古的暴君罵名。
可如今, 他望著那包砒|霜, 卻突然覺得無聊極了。
他與叔王爭奪皇權這麽久, 可將這皇權奪過來如何,奪不過來又如何呢……這個國家, 是段長川執掌又或是段靖安執掌,於百姓而言又有什麽不同?
那些因皇權而死的百姓,何其無辜。
那位白家的長女,又何其無辜……
而造成這一切的, 都是他段長川。
母親說的對:你為什麽一定要那份皇權呢?
捫心自問:你鬥的過你叔王嗎?既是鬥不過, 那為什麽要鬥?
到底為什麽呢。
無聊透了。
活著,無聊透了。
想到未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要這樣過下去……就覺得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那一夜, 他支開了所有暗衛和伺候的人。臨別前, 也不知自己還能為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麽。如果自己死了,母後再也不必擔心他惹怒叔王, 她會很開心吧。
隻是苦了雲邪於風榣姑姑,日日為他經營……
可他知道, 風榣向來不愛這宮裏的種種束縛, 雲邪更是一早便想雖風榣隱居深山。
沒了段長川這個累贅, 他們固然傷心、所有苦心經營毀於一旦,可總歸可以過上一直都想要的生活,也算是好事。
誰會難過呢?
這世上,誰會因為段長川的死去,活不下去呢……
思來想去,似乎隻有長樂一人。
隻有長樂一人,一心為他、禍福也依附於他。
就是他手上如今正捧著的,這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