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很早就有了。
12歲那年,父親慘死後,獨自背著比人還高的行李包走向去世州鷹眼軍校的大巴車,還因走得太慢被打了一巴掌。
這種感覺種下了種子。
17歲那年,夢寐以求的研究所關上大門,警徽別到胸前,理想和熱情將全部奉獻給世州的治安。
這種感覺萌出了芽。
19歲那年,脊背頂著世州高層的黑暗,被囚禁在小黑屋,身體由完整捅成了破碎。
這種感覺迅猛生長。
23歲那年,馬皮靴踏上拉瑙的土地,手上沾滿鮮血,從今往後再也無法做毫無負擔的夢。
這種感覺到達頂峰。
而就在過去一周,葉子掉了,開始老得枯萎。
她為家裏嚴格製定好接下來一年的預算,把存折和相關資產分別交給了媽媽和世州中央銀行保管;檢查了房子的水器電路,叫工人修繕了老化的部分;帶凱瑟琳和盧平去醫院做了檢查,花費也全部由她支出。
這是她頭一次認識到,越來越少的存款竟會如此讓人恐慌。
到底還要再長大多少次?
人要成熟到什麽程度才能到盡頭?
盧簫站在車站邊上,背著一個沉悶的黑色行李包,等待發往日內瓦中心城的火車。
“女士,請讓一讓。”背後傳來了幾個不耐煩的聲音。
盧簫回過神來,立刻向旁邊站過去一步。
她看到幾個提著大包小包的旅客擦過身邊,踏上開往西伯利亞的藍皮蒸汽火車。這是世州境內剩下為數不多的蒸汽火車之一,再過幾個月,它們就要被新型的柴油內燃機車全麵取代。
抬頭看表,剛過中午,離自己那趟列車出發還有一個小時。
來得太早了。
也正是因為來得早了些,她有更多的時間放空累了很久的思緒。
太陽邊沿,不知哪家孩子高高放起了一隻風箏。風箏是生機盎然的綠色,讓本灰色的鋼鐵森林不再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