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靄一點兒也不怯場,不緊不慢講述著創作靈感,用聲音為大家描繪出一張無形的畫。
在場賓客聽得入神,等他講完了還沒反應過來。
許青靄側身離開主講台,朝著賓客微微鞠躬:“我講完了,謝謝大家。”
現場掌聲雷動,陸黎書看著主講台上雙眸明亮幾乎整個人都鍍上金光的少年,輕舒了口氣擱下酒杯到露台去抽煙。
許青靄下意識找尋卻沒看到陸黎書的身影,估計已經走了,輕輕鬆了口氣。
主持人重新走上台去歡迎下一位嘉賓,活動還沒結束許青靄不能提前走也不太想和別人應酬,便打算找個人少的地方待著。
今天的點心很不錯,看起來精致又可口,他端了一小碟玫瑰抹茶千層到露台上去吃,隱約聞到一股很淡的煙味卻沒見著有人。
許青靄很嗜甜,但這個千層做的太過於清淡。
他忽然想念半江月那個草莓牛乳茶,放了足量的糖與牛乳,很香很甜,喝一口就會覺得心情好很多。
他吃完一份蛋糕的功夫第三個嘉賓已經講述完,主持人開始進行收尾,接下來就是比較自由的交際環節。
“青靄。”梁長青找到露台來:“你在這兒啊,找你半天了。”
許青靄立刻:“有事嗎?”
“沒事,以為你已經走了,坐。”梁長青在他麵前的椅子上坐下來,看見他毛衣上那顆藍寶石袖扣,“你跟陸黎書很熟?”
許青靄有點頭疼,怎麽這段時間老有人問他和陸黎書熟不熟。
梁長青打量著他的表情,笑了聲說:“很難回答麽?那就不回答吧,外麵風吹太久容易受涼,進去吧。”
許青靄起身跟他一起回會場,沒看到見到他來就碾熄煙,靜靜靠在露台另一側的陸黎書。
嘉賓們三兩聚在一起講話,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
許青靄不太擅長和人應酬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謝政君正好回頭看見他,便招手讓他過去。
許青靄過去和他問好:“謝先生。”
謝政君佯怒道:“你也跟陸黎書學了一身壞毛病,躲哪兒去了?害得我們方才想誇人都沒找著你,看我不罰你一杯酒。”
許青靄不大會喝酒,剛想拒絕肩膀就被人按了下,回頭時看見一隻手從他身後伸過來,帶著很輕的煙味。
那隻手修長冷白,握著酒杯的樣子很熟練很自然,接著一道冷淡嗓音便落入耳裏。
“既然是跟我學壞的,那這杯酒我替他喝了。”
許青靄看見陸黎書喉結上下滾動,像喝白開水一樣麵無表情,眼鏡兩端的金色細鏈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出金色紋。
陸黎書將大半杯酒一飲而盡,隨手把酒杯遞給服務生,微勾嘴角說:“謝老想誇人誇就是了,怎麽還需要喝酒助興?”
謝政君剜了他一眼,側過頭跟許青靄說:“你剛才……哎我讓這一打斷都不知道怎麽誇了,總之畫很不錯,發言也落落大方,我很期待你以後的作品,要是有機會也贈我一幅墨寶,我一定珍藏。”
許青靄受寵若驚,當即答應下來。
陸黎書側眸看了眼,見他很高興也沒攔著,稍等了一會才說:“謝老,畫要完了也該放人回學校了吧?”
謝政君察覺陸黎書情緒裏的不耐,一看時間:“喲,是不早了。”
許青靄瞬間僵直身子,陸黎書這意思不會是要送他回學校吧?
陸黎書說:“秦纓在外頭,讓她送你回學校。”
許青靄脫口問:“那您呢?”
陸黎書低頭看他:“怎麽?想讓我送你?”
許青靄立刻就想搖頭但沒敢動,陸黎書看著他寫在臉上的抗拒表情,說:“我還有事要談,走不開。”
梁長青正好過來,聞言道:“我也要走了,跟青靄順路,我送他回學校就行了,就不麻煩陸先生了。”
許青靄一時兩難,思忖片刻還是拒絕了梁長青的提議,“梁老師,我跟秦纓姐姐有事要說,就不麻煩您了。”
梁長青也沒強求,點頭道:“好,那改天再約。”
許青靄出了門找到陸黎書的車,秦纓一見他就笑了:“呀,許老師好啊。”
許青靄有點不好意思:“秦姐姐你也開我玩笑。”
秦纓說:“怎麽就開玩笑了?認真的,我還想趁現在也要一幅畫呢,等以後你出名了我就留著當傳家寶。”
“你想要嗎?我有時間可以給你畫一幅。”
秦纓沒想到他能這麽果斷就答應,忙道:“開玩笑的,我哪兒好要你的畫,陸總知道了還不擰掉我腦袋。”
她一說完,車內便陷入了寧靜。
秦纓從後視鏡裏看了眼許青靄,他側過頭不知道在看什麽,但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
“你要是困了可以睡一會,後麵有毯子你自己拿一下,到學校了我叫你。”秦纓說。
許青靄說:“不困。”
秦纓想了想,“那聊聊天?”
許青靄知道她想說什麽,他們之間唯一的話題就是陸黎書,但遲疑片刻還是“嗯”了聲。
秦纓笑了下:“其實公司上下沒幾個不想罵陸總的,你想罵的話直接罵,我不會告訴他。”
許青靄一怔:“為什麽?”
秦纓忿忿道:“你不知道他這個人工作的時候是什麽樣子,我當他的助理每天就跟踩在高壓電線上一樣,我高跟鞋都要磨平了,要不是他給的多,我都想把辭呈甩他臉上告訴他,老娘不幹了!”
許青靄能想象,但又不太能想象的出來。
“除夕夜那天十一點多給我打電話讓我安排煙花,還有那束玫瑰花,我就差找個玫瑰基地親手去拔了!”
秦纓忿忿說完,忽然又笑起來:“不過藍鑽是真的好看,我真希望每天都過年。”
許青靄:“什麽藍鑽?”
秦纓斂去了許廣成的事,隻告訴他:“陸總那晚為了給你放一場煙花,用一顆價值六百多萬的藍鑽賄賂我,就是這個。”
六、六百萬????
秦纓往後遞了個戒指,許青靄接過來,以他對各種礦石的了解,很輕易就能看出這顆鑽石的價值。
他本以為陸黎書隻是給他放了場煙花送了一束玫瑰,他將錢轉回去就可以兩清了,沒有想到還有這顆價值連城的鑽石。
他怎麽還的清。
秦纓知道他的心動搖了,不管是哪種意義上的動搖都好,至少能夠確定他心裏不是沒有陸黎書,隻是一時沒辦法接受。
“其實陸總真的很喜歡你,之所以騙你也是因為擔心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他比你更加清楚,他是陸許琛的二叔,和你之間存在一條很難跨越的道德鴻溝,所以在對你動心和決定出手之前,做過比任何人都更多的考量與克製。”
許青靄看著戒指發愣,慢半拍地抬起頭。
秦纓說:“我知道,我是他的助理,在你眼裏由我跟你說這些話很像是在遊說你,但這件事陸總沒辦法親口為自己辯解。你不用聽我的,隻當做是聊天就好。”
許青靄將戒指還給她,隔了幾秒鍾才輕聲說:“我知道。”
秦纓說:“他讓蕭醫生給你體檢是在意你身體,找借口讓你去夜下花畫畫是想將你包養他花的錢還回去,為了讓你吃飯請你整個班的同學,這些他都不會主動跟你說。”
許青靄沉默片刻,雖然很不想打擊秦纓,但是……
“他說了。”
?
??
???
秦纓哽住了。
老東西怎麽不按劇本出牌。
媽的,背刺隊友是吧。
她就不該多這句嘴,心疼老板沒有好下場。
車內氣氛尷尬,一路開到校門口秦纓都沒緩過勁兒來。
許青靄下車時都有點擔心她會不會氣暈過去,想了想還是問她:“秦姐姐,你還好吧?”
秦纓單手擱在方向盤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沒事,你快回去我也要回去接陸總了。”
許青靄卡著門禁點進校,回頭看見秦纓將車開得像火箭發射。
呃……
她不會因為他的話憤而辭職了吧?
校園裏很安靜,路燈也熄了,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一隻貓嚇了許青靄一跳。
小橘貓繞著許青靄的腳腕蹭,像是在撒嬌,他蹲下身發現那貓一點兒也不怕人,伸舌在他手指上舔了兩下。
“不好意思啊,我沒有帶東西給你吃。”許青靄揉揉它腦袋,笑說跟它說話:“明天你還來找我,我給你買罐頭。”
小橘貓好像聽懂了,蹭了蹭他的手就跑了,許青靄忍不住又笑起來,當即用手機下單了幾罐貓罐頭。
回到寢室時室友已經睡了。
他放輕動作找睡衣去洗澡,脫衣服時忽然發現毛衣上還別著陸黎書給他的袖扣。
毫無雜質的藍寶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像一道很深的暗河,幽深沉靜,很像陸黎書。
他將袖扣摘下來,腦海裏又想起他摘掉袖扣給他戴上的樣子。
明明大家都說他穿的不夠正式,陸黎書卻說很得體很漂亮。
他真的很會騙人。
許青靄小時候讀小說,男主角的母親殷素素臨死之前提醒他:“你長大了之後要提防女人騙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
殷素素說的不全對,不止好看的女人會騙人,男人也會騙人,越是禁欲高冷的男人越會騙人。
許青靄將袖扣放起來邁進浴室,洗完澡出來時順手將袖扣放在**,打算等采風回來抽時間還給陸黎書。
他爬上床習慣性刷會微博,玫瑰吻給他發來一條鏈接:太太!我們今天正式開售啦,銷量超好!創我們店鋪的新高了,足足賣了十幾萬件!嚇得我們都以為訂單係統出問題了!
許青靄心尖一刺,很生硬地回她:恭喜。
玫瑰吻:太太收到衣服了嗎?喜不喜歡呀?
許青靄想起自己穿那個衣服的樣子,很大膽地用它去跟S交換一個換工作的機會,不知道陸黎書收到東西的時候會想什麽。
玫瑰吻:太太設計的衣服真的好棒!以後還能不能再合作呀?版權費您隨便提!分成也可以,真的很喜歡您的設計!
許青靄說:不會了,我以後不會設計這些了。
他點進玫瑰吻發來的鏈接,這次的模特和麋鹿係列是同一個,很白淨的少年,穿著他設計的那套衣服又乖又浪,清澈眼神裏含著欲蓋彌彰的欲,很引人欺負。
和以前隻能用網線來聯係相比,多了真實的相見和近距離的交流,許青靄卻覺得不真實感更強烈了。
他翻過身拿起那枚袖扣,心想陸黎書這個人根本就很惡劣,不講道理、出爾反爾、專製霸道,明明看起來像個無欲無求的高嶺之花,但實際上心計比海還要深。
他太懂怎麽拿捏他,所以才能次次都將他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陸黎書強硬地不許他逃避,不許他退讓,強迫他去麵對,但又點到即止,像是給足了自由的空間。
秦纓說的那些話,其實有一大半是陸黎書沒有告訴他的。
譬如夜下花的牆畫譬如那些考量,他隻解釋了不是存心欺騙從未想過玩弄,但沒有一句是為自己辯解。
許青靄心更亂了,突然能夠理解秦纓說的整個陸氏都想罵他的感覺。
他也想,但又不敢真的罵他,於是爬上微博小號忿忿敲下兩個字:混蛋。
他剛發完微信就響了,嚇得他以為是真的發給陸黎書了,險些將手機扔掉,見是梁長青才鬆了口氣。
梁長青:到學校了麽?
許青靄說:到了,謝謝梁老師關心。
梁長青說:那就好,早點睡,晚安。
許青靄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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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風的第一站在瞿城,除了油畫係還有動畫國畫其他係別的學生一共二十九人,學校租了一輛大巴從平洲出發。
費於明暈車,上車就塞耳機睡著了。
許青靄側頭看著窗外風景,滿腦子都是陸黎書,這幾天他沒發消息來,像是真的決定放手了。
安珂回過頭,遞了一個盒子來:“許美人你吃不吃檸檬糖?我還帶了點櫻桃,給你分點兒哈,哎呀快伸手要掉了。”
許青靄被迫接過來:“謝謝。”
安珂立刻擺手:“哎呀你不要客氣呀,之前你指導我畫畫還沒謝你呢,那你吃,吃完了還要的話我還有。”
許青靄衝她笑了下,拿起一顆櫻桃送進嘴裏。
他很喜歡吃櫻桃,小時候院子裏有一棵但後來薑慧覺得太礙事便給砍了。
後來雖然許廣成常給許子宸買,但他是吃不到的。
許青靄從兜裏摸出兩顆椰蓉巧克力球,拍拍安珂的肩膀,等她回頭的時候笑了下:“禮尚往來,櫻桃很好吃,謝謝你。”
安珂耳垂猝然紅了下,接過去飛快回頭。
車開了足足六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這次的帶隊老師還是孫長勝,分好房間又把上次的話說了一遍便讓人去休息了。
翌日一早,孫長勝拿著名單點了一遍,九點準時出發。
學生們背著畫架下車,頓時被眼前的美景震撼,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孫長勝揚聲提醒:“注意安全!不要太往邊上去!拍照注意腳下,孫思明你回來點兒!!!”
費於明暈車加上認床還有水土不服幾乎掉了半條命,一臉萎靡地在一邊直皺眉。
費少爺沒吃過這苦,許青靄有些歉疚他陪自己來,從口袋裏掏出安珂給的檸檬糖倒出一粒給他。
“你還好吧?不行的話我跟老師說一聲,你先回車裏休息?”
費於明接過糖扔進嘴裏,有氣無力道:“行,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扶老子起來。”
許青靄笑著把他拉起來,“你去站著我給你拍照。”
費於明撐著畫架讓許青靄拍了一張,他很會構圖,就這麽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居然還拍出了一種頹喪美感。
“牛逼。”
許青靄將照片發給他,又朝遠處拍了一張全景,下意識想要給S分享,又想起沒有S了,隻好收起手機。
瞿城的地處丘陵,紅色的砂礫岩被長期風化剝離和流水侵蝕出朝霞熾焰。
天地如畫布,磅礴大氣的砂礫岩描繪出燦若明霞的巨幅油畫。
許青靄擱下畫架席地而坐,取出筆與顏料。
費於明靠在一邊,掏出手機給他拍了張照片,逆光看不清臉但卻誤打誤撞拍出他沐浴在豔陽下很認真的側影。
費於明收回手機,總覺得這張照片裏的許青靄有股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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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城一共待四天,許青靄足足畫了九張畫,每一張都像是按比例將風景縮小收進畫紙。
其他係的同學都被他對色彩的運用和構圖驚豔,紛紛湊過來看他畫畫,時不時問上幾句,許青靄都彎著眼睛給他們解答。
他脾氣好,又不藏私,無論誰請教都會很耐心地講,有時候還會示範。
幾天下來,他都快成這次采風團的團寵了。
費於明本來擔心他一個人來會被排擠,但現在想實在是多慮。
許青靄這幾天像是恢複了之前的模樣,愛笑、講畫時驕傲自信,時不時嘴上跟他浪一句。
費於明有點想問問他跟那個繆斯怎麽樣了,但看他心情才剛好一些又不忍心揭他傷疤,隻好咽了回去。
最後一站的布州是一處古樸而原始的村寨,依山而居,隻有十幾戶人家。
古舊的建築與蓬勃而生的油菜花輝映,因為交通十分落後山路也十分難走,孫長勝便聯係了當地的居民借住在他們家裏。
布州多雨,孫長勝特地看了天氣,結果上山不久就開始打雷。
學生們隻好扛著畫架四處找地方躲雨,但山上渺無人煙,除了參天樹木便是山石,根本沒有地方可躲。
雷暴天留在山上很危險,孫長勝揚聲說:“大家不要慌,我們先想辦法下山,結伴一起走,千萬不要走丟!”
布州很冷,山上溫度更低,下雨伴隨狂風頓時將溫度拉低至個位數。
學生們凍得瑟瑟發抖,背著畫架跟在孫長勝身後。
山雨暴烈,急風驟雨呼嘯而來,遠方霧靄沉沉幾乎看不見方位,整個山頭全都籠罩在雨勢之中。
一瞬間壓下來的雲頭幾乎將天光籠罩,黑沉沉地山林裏影影綽綽無比駭人。
撕裂天穹的閃電與震耳欲聾的雷聲交錯,有膽子小的女生已經快被嚇哭了。
“老師,怎麽辦啊?好大的雨,還在打雷會不會觸電啊我好怕。”
“這裏沒有躲雨的地方嗎?好冷啊。”
“手機也沒有訊號,萬一出了事怎麽求助啊?我上次看到新聞說采風被困在山裏足足十九個小時才獲救,我們不會也要困十幾個小時吧,我好害怕。”
孫長勝聽他們恐懼的嗓音心裏也急,他帶著這幫學生出來,責任全在他肩上。
他抹掉臉上的雨,扯著嗓子安撫學生們的恐慌情緒:“都別怕,我一定把你們全都安全帶下山,大家不要緊張,千萬要注意腳下!”
山路濕滑,每一步都有可能跌跤,大家都屏氣凝神小心翼翼試探腳下。
許青靄忍著冷意,盡量穩住自己的呼吸頻率,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拖後腿。
費於明脫下外套丟在他頭上,“穿著。”
許青靄立刻扯下來還給他:“不行,你會感冒的,我還能撐。”
“你撐個屁,讓你穿你就穿。”費於明不由分說將外套裹在許青靄肩上,被風和雨一打,立即打了個哆嗦。
“這什麽瘠薄天氣,剛才還是大晴天這會兒說下雨就下雨,變臉比翻書還快。”
許青靄也怕病發給大家添麻煩,隻能將衣服穿好,“謝謝你啊肥魚。”
“謝什麽,老子還打算跟你一塊兒開畫室呢,你嗝屁了我找誰給我賺錢去。”
許青靄輕輕點頭,忍住冷意盡量放慢呼吸走在他前麵,約莫半小時後不經意回了下頭,突然一怔。
費於明:“怎麽了?”
許青靄前後看了好幾遍,蹙眉道:“安珂好像不見了。”
費於明也是一愣,前後都看完還數了一遍人數,發現果然少了一個人。
“老師,少了一個人!”
孫長勝頭皮一麻,冒著雨快步走回來:“誰少了?少了誰?”
費於明搓著手說:“我們班的安珂,一個女生。”
孫長勝在冷雨澆灌下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剛才誰跟安珂一起走的?最後跟她說話是什麽時候?”
學生們麵麵相覷紛紛搖頭。
每個人都很慌很害怕,也冷得幾乎失去知覺了,根本沒有注意什麽時候少了一個人。
大雨如注,孫長勝急得快瘋了,“我讓你們結伴一定不要少人,怎麽少了一個同學都沒有人發現!”
學生們紛紛低下頭。
孫長勝看著他們個個臉色慘白也沒法責備,隻能重重歎氣:“大家一會都試試發發短信,有一絲希望也是好的,我先送你們下山然後再回來找她。”
費於明說:“這樣會不會來不及,大家都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這山一上一下至少要五六個小時。”
許青靄沉吟片刻,說:“老師,我回去找,沿途留下記號,您送其他同學回去之後再帶人上山來跟著我的記號找我。”
孫長勝立即駁回他的提議:“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他不能讓學生獨自回去找人,現在已經少一個了,如果再丟一個他責任更大,回平洲拿什麽跟學校還有他們父母交代!
許青靄說:“可是這麽多人下山更危險,老師您放心,我會小心的。”
孫長勝回頭看著二十幾個學生,每個人的臉都被凍到發青,三三兩兩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下山的路很長,危險也比回去隻多不少。
“老師,您相信我,我保證不會有人出事,我能找到安珂把她平安帶回來。”許青靄眼神堅定,幾乎就要說服孫長勝。
費於明覺得這個辦法可行,現在安珂生死未卜他也很擔心:“那我們兩個留下一起找,沿路在樹上留下記號,等救援的人來一眼就能看到。”
“老師你放心,我們會注意安全的。”許青靄沒有多少朋友,真心待他的人不多,寢室裏這三個人還有安珂是為數不多對他很友善的朋友。
他不想再當那個被一次次拋下的人,他要保護這些來之不易的朋友。
費於明被澆透了,抹了把臉上的雨跟孫長勝說:“老師你快點帶同學們下班吧,我們會保證自己安全,您再多等一會大家都下不了山了,或者您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孫長勝聽著身後此起彼伏的噴嚏聲和女生細細的哭聲,左右為難的看著他,重重歎了口氣:“那行,你們千萬千萬注意安全,不要走的太遠,如果附近找不到的話一定要留在原地,千萬不要亂走,等我帶救援隊回來再說,知不知道?”
費於明點頭,“行了您快點帶同學們下山吧,我們心裏有數。”
孫長勝領著一隊學生浩浩****下山,此起彼伏的吸氣哆嗦和噴嚏聲讓他心都要揪起來了,忍不住擔憂的回頭看。
許青靄扣緊衣服從地上撿了塊鋒利的石頭在樹上刻下劃痕,盡量刻得高一些顯眼一些,讓回來救援的人一眼就能發現。
“安珂!”
“安珂你在哪兒!”
……
雨勢越來越大,幾乎要將費於明的聲音湮滅。
雨珠穿林打葉發出震耳的聲響,兩人幾乎睜不開眼,連張嘴都像要被大雨噎住。
“崽兒你怎麽樣?有沒有難受?”費於明渾身上下全都被淋透,冷意從心裏往外蔓延,整個人都快僵了。
許青靄的狀況隻會比他差,白著臉輕輕點頭:“還、還好,你怎麽樣?”
“我也沒事。”費於明握住許青靄的手給他搓了搓回暖,山路很滑,兩人相互扶著往前走得很慢,也在聽著聲音。